“要是想着逃难,那时候多苦,现在多好,你能难过成那样儿?
“你哪回胡说八道能骗过我过?还敢跟我胡说八道!
“听你这话,你不是想起去年,你是想起前年了吧,又想你当年是什么守将家公子,什么什么栋梁,怎么怎么风光是吧?”阿英双手叉腰,上身前倾,瞪着大哥儿。
大哥儿上身后仰,“没,你学过那回,我就记住了,真记住了,我没想守将公子,我真没想。”
“那你说清楚!为什么不高兴了!”阿英直回上身。
“真没什么,就是,春天了么,念了几首诗,没别的。”大哥儿窘迫的脖子都缩起来了。
“胡说八道!春天这么好,树叶绿了,花儿开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
“要不高兴,也该秋天,不对,该冬天,冬天吃不饱穿不暖,那才不高兴呢!”
“先生不是说了,悲春伤秋,春天,就是太好了,想着花谢了什么的。”大哥儿底气全无的辩解。
“花谢了就结果了,结果多好!悲什么悲!真没什么事儿?”阿英上上下下打量着大哥儿。
“没有,真没有。”大哥儿快哭出来了。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你给我听着,什么悲春伤秋,都是吃饱了撑的!不许再这样!你要是再这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我就揍你,狠揍!
“听清了?记住了?”阿英瞪着大哥儿。
“听清了,记住了,我没……我记住了!”大哥儿赶紧点头。
上房屋里,铜铃摇了几声。
阿英揪着大哥儿拖两步,往前一推,“走,上课了!”
听着上房重新传出一句一顿的读书声,李桑柔从横梁上落下来,踮着脚尖出了小院,往前走了几十步,拐个弯,轻轻呼了口气。
李桑柔沿着来路,刚走出没多远,张嬷嬷一路小跑,迎着李桑柔过来,离了十来步,就曲膝笑道:“我们大娘子说,请大当家到谪仙楼,一起品一品新菜式。”
“好。”李桑柔笑应了,跟着张嬷嬷出了二门,就看到吴姨娘穿着件鸭青灰薄斗蓬,正站着等她。
“我自己过去就行,怎么敢劳动你。”李桑柔上前,和吴姨娘见礼。
“大娘子这么让大当家过去,已经失礼了,不过仗着大当家大度不计较罢了。”吴姨娘笑着曲膝。
“姨娘客气了。”李桑柔笑让吴姨娘,和吴姨娘一前一后出了孟宅,往谪仙楼过去。
“大当家刚才去看阿英和大哥儿他们念书去了?”出了院门,吴姨娘笑问道。
“嗯,没看到念书,正好看到阿英教训大哥儿,大哥儿挺怕她?”李桑柔笑道。
“怕得很,大哥儿不怕我,有点儿怕大娘子,最怕阿英。”吴姨娘说着,一边笑一边唉一边摇头。
“阿英打他?”李桑柔扬眉。
“打,真下狠手,不光是打,说话也不客气。
“我的脾气,您是知道的,绵软得很,大娘子讲究点到为止,阿英就不一样了,说起话来。”吴姨娘说着,唉了一声,又笑起来,“半分情面不留,说个底儿穿,还要盯着大哥儿问:是不是这样,非要大哥儿答出个是,或是不是。
“阿英到家,头一回,就把大哥儿教训的怕了。
“大娘子说,有阿英这么教训着,最好不过,我觉得也是。
“大哥儿虽是个男孩儿,却有些小气小性儿,被阿英这么教训这么磨着,这小一年,好得多了。”
谪仙楼离孟宅很近,几句话间,两个人就到了谪仙楼下,孟娘子从侧门口迎出来。
“老远就瞧着你们有说有笑的,说什么呢?”孟娘子和李桑柔见了礼,笑问道。
“说阿英和大哥儿呢。”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去看阿英和大哥儿上课,正好赶上阿英教训大哥儿。”吴姨娘笑着解释。
“阿英三天两头教训大哥儿。”孟娘子笑起来,一边让着李桑柔往里进,一边接着道:“阿英跟我说过一回,说我对她那么好,她就得替我好好管教弟弟,她管大哥儿叫弟弟,她家里也有个弟弟?”
李桑柔点头。
“看来在家里就是这么教训弟弟的,这小丫头,凶得很。”孟娘子啧了一声。
“她连我都不怕。”李桑柔笑道。
“有人怕大当家吗?”吴姨娘惊奇的咦了一声。
李桑柔脚步微顿,无语的斜了她一眼。
“你不动刀动枪的时候,”孟娘子的话顿住,随即笑起来,“就是动刀动枪的时候,也是瞧着好看得很,你一点儿凶气也没有,不知道的,自然不怕你。
“我们家里,见过你的,都纳闷呢,说那么和气那么好脾气的小娘子,怎么当的这大当家?”
李桑柔唉了一声。
”你那个制度宅院的周先生,说他家先生有个儿子,他叫什么群弟,投了军,说是升了裨将了。
“今年春节的时候,周先生见到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军中威名赫赫,说是他群弟写信说的,说你在襄樊,一场战事,就射杀了上千的人,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说是,你不知道他那神情,两只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孟娘子说的笑起来,“你这幅样子,就是杀人的时候,也是半丝杀气都没有,骗人得很!”
李桑柔唉了一声,转了话题,“你说要尝新菜,都有什么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