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字帅旗前方,熊熊燃烧的火把往前,延伸成扇形。
帅旗下,顾晞神情轻松,迎着李桑柔笑道:“比预计的快多了,多亏你,累不累?”
“还好,什么时候进城?”李桑柔看了眼越来越明亮的城头。
“一会儿就进城,这会儿士气正高,正宜一鼓作气,天明之前,咱们要踏进南梁皇宫。”顾晞挥起鞭子,扬声笑道。
“嗯。”李桑柔应了一声,扫了眼那座望楼。
半个时辰后,一队轻骑举着火把,火把中,号旗挥动,奔着中军而来。
“进城吧。”顾晞声音高扬,抬手吩咐。
巨大的鼓车留在原地,鲜衣亮甲的亲卫围成一枝箭簇模样,箭头前指,黑衣的老云梦卫们夹杂在其中,迎着那队轻骑,直奔城门。
瓮城里火把明亮,到处都是厮杀的痕迹,穿过瓮城,巨大的正门外面血渍斑斑,敞开的城门内,杀戮的痕迹往城内延伸,一直延伸到城门内一射之地,渐行渐淡,直至没有。
李桑柔目光落在最后一抹血渍处,再往前看了看,轻轻舒了口气。
武怀国的死亡,让守城的梁军群龙无首,只好各自混战,这一场暗夜下的攻战厮杀,事半功倍。
远远的,令兵挥着令旗,疾冲而来,顾晞看着令旗,露出笑容,“内城拿下了,大约是降了。”
顾晞话音刚落,令兵直冲近前,大声喊着:“文将军禀:内城守军降!”
一句话喊完,令兵拨转马头,疾冲回去。
“走!进城!明天咱们就去那条长堤看看。”顾晞声调飞扬。
“好啊。”李桑柔笑应,勒转马头,跟上顾晞,沿着静寂的街道,直冲内城。
离内城城门还有一射之地,两人面前,远远的,一条火舌突然爆起,直冲星空。
李桑柔和顾晞同时,猛的勒住马头,瞪着爆燃而起的火舌。
“是皇城方向。”如意飞快的站上马背,仔细看了看,扬声禀道。
“快!传令!调集所有水龙!鸣锣!走水了!”顾晞厉声吩咐着,抖动缰绳,纵马冲入城中。
李桑柔紧跟在后,一行上千匹马,沿着宽直的御道,纵马狂奔,沉重的铁蹄砸在地上,震的整个杭城仿佛都在抖动。
锣声疯狂敲响,各个防火楼上的铜钟响的全无节奏,夹杂着杭城口音的狂喊:“走水啦!走水啦!”
李桑柔跟着顾晞,冲到离皇城那条连着西湖,宽阔的护城河百余丈外,只觉得热浪滚滚,冲在最前的顾晞勒停马,扬手止住随从的轻骑。
沿着皇城,已经架起了十来条水龙,汲了水,喷向滚滚热浪中。
顾晞抬头,看着皇城后面,正在熊熊燃烧的整个小山头。
南梁皇城面水依山,小山后面,绵延十余里,和丽正门前同样的繁华。
李桑柔看着面前翻腾的烈焰,这一瞬间,百感交集,却又觉得无所思想。
这样翻腾咆哮的烈焰,那位梁皇,是把整个杭城,整个南梁的油脂,都倾倒在他的宫殿里了么?
“别怕。”大常从布袋中拿出胖儿,将它抱在胸前,轻轻拍着安慰。
吓的叽叽呜呜的胖儿两只前爪紧紧抓着大常的衣裳,一路往上爬,一直爬到下巴紧贴上大常的脖子,再换了头贴上去,蹭着大常的脖子,呜吹了片刻,安静下来。
一队队的北齐步卒沿着街道站成一排排,呼喊着,驱赶着紧领皇城的市井小民,将他们驱向远远的安全之地。
承平百余年的杭城小民,惊恐的哭喊着,拖家带口,衣冠不整,被长枪驱赶着,仓皇的逃往安全之地。
一架架水龙被拖出来,一头抛进河中,井中,绞起水车,车出水龙,喷向眼看要舔过来的火舌热浪。
“山那边怎么样了?”顾晞骑在马上,看着往山后飞速漫延的火线。
几个哨探疾冲而出,没多大会儿,哨探冲回来,大声禀报:“文将军禀:已经尽量把人驱往湖边。”
李桑柔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大火,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皇城往东往南,有护城河和那片湖泊,阻住了暴烈的火势,往西往北,火焰烧上山顶,再从山顶往四下漫延,一直烧到内城的护城河前,往北,沿着起伏的山岭,一路漫延下去。
黎明时分,天边闷雷滚滚,轰轰隆隆,越来越近,如意等人刚刚将油衣披到顾晞和李桑柔身上,突然一个炸雷,暴雨狂泄而下。
“好了!”顾晞猛的舒了口气。伸出手,接着狂暴砸下的雨滴。
“爷,大当家,到景灵宫避避雨吧。”如意抹着一脸的雨水,扯着嗓子叫道。
顾晞看了眼就在旁边的景灵宫,抬手示意了,拨转马头,进了已经清理干净的景灵宫。
天边泛起鱼肚白,顾晞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哨探来报,火已经被大雨浇灭了。
李桑柔也洗了洗,换上一身平时常穿的本白衣裳,站在廊下,端着碗姜汤,慢慢喝着,看着密集砸落的雨滴。
天色大亮时,大雨渐止,各处令兵连成了线,疾冲进景灵宫,禀报递送,或直接冲回去,或得了回令,再急赶回去。
李桑柔出了景灵宫,站在护城河边,看着河对面已经一片废墟的皇城,片刻,转过身,看着惊魂未定的市井小民们,贴着街边,浑身湿透,寒寒瑟瑟的往家里赶。
一个时辰后,如过江之鲫的令兵稀疏下来,顾晞出来,带着已经从大军营地赶过来的新任杭州府各官员,以及随军书记,诸翰林幕僚,没在忙着的所有偏将,以及几百名精于清理的兵卒,在诸护卫的拱护下,往皇城正门—丽正门过去。
李桑柔跟在顾晞身边,沿着护城河绕到丽正门。
顾晞站在丽正门前,仰头看着烧的只余下土垒和砖石的丽正门。
“这座门金钉朱户,龙凤飞骧,光耀溢目,极其富丽。”顾晞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