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模样挺招人疼,唐起揉他嫩滑滑的小脸蛋儿:“大哥亲口说不喜欢哲也了吗?”
当然说过,张哲也鼓起腮帮子,有点儿像河豚:“大哥对我好凶,对二哥就不凶。”
唐起浅笑着逗他:“那哲也喜欢大哥吗?”
张哲也垂下眼睛,盯着碗里黏稠的南瓜泥,被他搅得溢出来一些,顺着碗沿淌到桌上,他违心道:“不喜欢。”张哲也很委屈,“大哥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大哥。”
他永远都记得,有一次宴会上,大哥正好在场,妈妈有个好朋友笑着说:“你看哲也跟唐庚小时候长得很像啊,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另一个阿姨则随口附和:“那当然,亲兄弟能不长得像吗?!”
唐庚在旁边冷笑:“同母异父那种亲?”然后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道,“我姓唐,他姓张,用不着硬往一块儿凑,而且我长像随我那过世的父亲,跟我妈可一点儿不挂像,这小子若是像我小时候,那就有点儿惊悚了。”
几名贵妇顿时面露尴尬,没想到这么一句无心之言踩到了唐庚的尾巴,其实同在一个商圈,多少有些耳闻,都知道唐家大公子的性情傲慢张狂,是个狠人儿,那种六亲不认的狠人儿。
唐母脸上挂不住,冷斥了唐庚两句,后者直接呛回去:“你明知道我不待见他,还把人带到我跟前儿碍眼,不就是成心给我添堵么。”
唐庚说完垂目盯了张哲也一眼,那眼神令张哲也至今都感到害怕,胆怯地往母亲身后缩,然后唐庚冷笑一声,很轻蔑地,像在笑他没出息似的。
也是那时候,让小小年纪的张哲也突然明白,大哥不是别人所谓的对他严厉而已,那些都是骗小孩子的话,大哥明明是打心眼儿里不待见他,就像张家的哥哥姐姐们挤兑他和妈妈一样。
所以张哲也打小就觉得自己身世凄惨,以后都要在夹缝中长大,他想跟二哥住,就可以不看别人脸色了。
但是二哥不同意,父亲也不会答应,更别说以大哥的脾气,肯定会把他从二哥的房子里赶出去。
张哲也每每想到这些,都会哀怨地耷下脑袋。
那次宴会上的事儿并没传到唐起耳朵里,他不在场所以并不知情,便以为张哲也小孩子气,嘴上说着不喜欢,却每次都把大哥挂嘴边,应该是又爱又怕的,毕竟唐庚每次都对张哲也板着张脸,端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那磁场别说小孩子了,换作谁都不敢亲近。
秦禾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笑道:“诶唷,怎么愁得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张哲也就说:“姐姐不知道我的处境。”
唐母反问:“你什么处境?”
张哲也就像被人一把掐住了死穴,见形势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姐姐是二哥的女朋友吧。”
秦禾:“……”
张哲也一副证据确凿的模样:“我刚刚看到你们拉手了。”
唐起笑开了:“是……”
“张哲也,吃你的粥。”唐母突然出声制止,打断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
唐起原本的笑意淡下去:“妈……”
唐母却直视道:“你也吃饭,菜凉了。”带着某种不容置喙的口吻。
秦禾见对方从始至终没动筷,开了口:“阿姨怎么不吃?”
唐母冷淡道:“没什么胃口。”
秦禾笑着点了下头,刚要提筷子,唐母突然出声:“饭前洗手了吗?”
这话原本应该没问题,到这一刻却显得异常刻意且突兀。
秦禾也不恼,抽开椅子站起身:“习惯不太好,我去一下卫生间。”
唐起给她指了指方向:“前面右转。”
秦禾颔首。
待她走开,唐起绷在脸上的笑意终于消了个彻底:“我在跟秦禾交往。”
瞎子都看得出来,唐母抬眼,端坐着,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同意。”
两人对峙的样子,像在谈一场生意,唐起问:“理由呢?”
“我不喜欢。”唐母问,“她应该比你大吧?”
“大我六岁,开了间殡葬店,是个努力的人,又在殡仪馆里兼职遗体整容师。”唐起毫不隐瞒地介绍完秦禾。
唐母隐忍着怒气:“你既然知道,还去跟这种人交往……”
这种人三个字,让唐起不悦地拧了下眉头。
“她每天跟死人打交道,做的还是遗体整容,那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具发腐发臭的尸体,身上更不知道染了多少细菌,你跟这种人交往难道就不嫌脏?”
唐起觉得心血翻涌得厉害,他一直以为他母亲即便不能马上接受,也是个明事懂理的人,对于各行各业,都会给予最起码的尊重,却不料竟有这么深的偏见,他压抑着:“妈,请您注意措辞!”
她不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不说得厉害些,难道任由唐起这么不分轻重地胡来么:“你找什么样的姑娘不行,偏偏找个干殡葬的。”
“干殡葬的怎么了?”
唐母厉声道:“我觉得晦气!”
张哲也早就吓得僵坐一旁,第一次见到他二哥跟母亲针锋相对。
唐起狠吸一口气,才能压下那股决堤的怒意,而不是选择去冲撞对方。
跟对方争吵,那样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适得其反,激化矛盾,他希望获得对方的理解:“每一个行业都值得被尊重,我不认为这份职业有什么不妥,相反的……”
唐母不由他说,坚持己见:“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她寸步不让,语气强势,根本没得商量,“这姑娘我不会同意,你最好立刻跟她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