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医面露难色。
孙氏看了桑柔一眼,想起昨日她说过的话,放下茶杯,关切道:“杨太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杨太医摸了摸下巴,迟疑道:“这……韩夫人的确是疯了,但是她的疯病有蹊跷。”
一听有蹊跷,滕氏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丞相府的人在这儿,韩珍病得蹊跷,万一让人觉得是她苛待了韩珍,那就不妙了。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凝重了几分:“杨太医,我儿媳的病怎么个蹊跷法?”
“老夫人,韩夫人最近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众人不由地想起了最近的闹鬼传闻,好几个下人都被吓病了,听说那鬼就在紫竹轩和长乐轩出没。
桑秋打了个哆嗦,哭了几声:“母亲是不是被鬼给吓了?”
桑玥拍了拍桑秋的肩膀,一边宽慰桑秋,一边回答杨太医的问题:“最近府里是出现了一些事,闹得人心惶惶,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亲一生光明磊落,那些冤魂厉鬼又怎会缠上母亲?”
韩天轶犀利的眸光扫过桑玥从容淡定的脸,心里的厌恶无以复加,上次被她射了一箭,到如今仍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创口。而在靖王府毒害她不成,反被慕容拓揍断几根肋骨!这笔仇恨,他永远不会忘记!
滕氏撇过脸,心里冷笑,韩珍害死的人还少?活该是报应!
桑柔挤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道:“我觉得二妹说的很有道理,杨太医,除了受惊讶,还有什么东西能导致人发疯吗?”
杨太医凝思片刻:“如果没受惊讶,那么就是药物了,韩夫人的脉象紊乱不堪,也有可能是药物所致。”
“啊?”孙氏大呼,“难道有人给长姐下药?”
韩天轶面向孙氏,温和道:“母亲,您可不能这么说,定国公府家规森严,哪里会让人给姑姑下药?或许,杨太医诊治有误。”
杨太医一听便不喜了:“韩公子,老夫行医多年,虽比不得普陀寺的灵慧大师,但一个寻常的疯病是断然不会误诊的,就韩夫人今日的脉象来看,不是药物就是惊讶,二者必有其一。”
桑玄夜笑了笑:“杨太医,我母亲的确一直在服用补药,而且服用了好几个月了,想必与这疯病没多大关系,大概是最近思虑过多,身子不爽了。”
滕氏并不想彻查这件事,至少不能当着丞相府的面儿查。“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杨太医开些方子给我儿媳治治吧。”
桑柔和孙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孙氏起身,道:“腾老夫人,杨太医都说了我长姐病得蹊跷,老夫人难道不过问一下,任由我长姐被人害了么?”
桑玥淡淡扫了孙氏一眼:“大舅母,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丞相府,再说你作为一个晚辈,实在不该对我祖母如此不敬?”
滕氏摇了摇头,这个孙氏太过怒形于色,远不如二房的萧氏秀外慧中,惹人喜欢。
孙氏被气得热血冲昏头脑,口无遮拦道:“你遮遮掩掩,是不是心虚?”
桑玥无比诧异:“大舅母,我心虚什么?”
孙氏甩了个脸子给桑玥:“哼!谁不知道你与你母亲的关系势同水火,说句话都能噎着!杨太医一说你母亲可能是误服了药物,你就心慌意乱,想要阻止调查!我看,你与这件事八成脱不了干系!”
“祖母……”桑玥的话里带了哭腔,委屈地朝滕氏求助。
桑玄夜帮腔道:“祖母,玥儿能是哪种人吗?再说,长乐轩是什么地方,谁能将手伸进长乐轩?大舅母为何一来就要指着玥儿说她陷害母亲?大舅母你是公报私仇吗?”
韩天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我觉得玥姐姐是无辜的,大舅母不要因为上次那件事一直嫉恨玥姐姐,这样显得你很没有气度。”
孙氏一句话哽在喉头,差点背过气,胸口剧烈地起伏:“腾老夫人,我是奉了韩丞相的命过来探病的,这病探不出个所以然,我没办法回去交差!”
“弟妹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侧面,却见桑楚沐和韩正齐一前一后出现在了门口。
孙氏心中大惊,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怎么好,桑楚沐是出了名的孝子,不会因此恨上自己吧?
韩正齐不着痕迹地瞪了孙氏一眼,尔后给滕氏行了个礼:“见过腾老夫人。内子莽撞了,出言不逊,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滕氏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悲喜:“没事,孙夫人也是担心我儿媳,这份心思我了解,坐吧。”
韩正齐在孙氏旁边坐下,桑楚沐行至滕氏旁侧坐下,冬梅立时奉上热茶。
桑楚沐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向滕氏,道:“母亲,方才你们在说什么?玥儿怎么哭了?”
事到如今,瞒是肯定瞒不下去了。滕氏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韩珍的病情,究竟是受了惊讶还是误服了药物,不得而知,大家就争论着呢,孙夫人与玥儿意见不合,斗了几句嘴。”
“父亲,我错了,大舅母是长辈,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对大舅母无礼的。”桑玥恭敬说完,看向孙氏,“大舅母,你别生我的气。”
这话是有潜台词的:桑玥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敬重长辈,孙氏都已为人母了却还对滕氏出言顶撞,实属没涵养!而她既已为人母,却与一个孩子较劲儿,胸襟太狭隘!
桑玥起身一福,正色道:“父亲,我没有给母亲下药。”
桑楚沐怜惜看着桑玥,心疼不已:“谁再敢污蔑你半句,我就将他赶出去!”
桑楚沐一句话堵了孙氏所有退路,桑楚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他都发话了,就算桑玥真的做了,谁又敢去查?
“父亲!”桑柔心里醋意横生,眼神有意无意瞥向门外,怎么还不来?
“启禀老夫人,画心求见。”
“画心?”滕氏疑惑了一瞬,“叫她进来吧。”
桑柔右唇角一勾,终于来了!桑玥,不要以为你什么都做得天衣无缝!你做的恶事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桑玥装作不察,坐回椅子上,垂眸玩着桑秋送的小荷包。雨后春阳轻轻落在她微垂的眉眼上,黄灿灿的,与那波光潋滟的眸子融为一体,淡定得像一朵与世隔绝的祥云。韩天宇走到她面前,怯生生地将手放在她的皓腕上,道:“玥姐姐,我相信你。”
韩天宇这一举动令孙氏的脸立时跨了下来,她看向韩正齐,希望丈夫能站到她这一边。
韩正齐不动声色地瞄了桑玥一眼,总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女儿不若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上次孙氏和韩珍携手设计萧氏、打算嫁祸给她,结果被她一眼识破,可见她的心思极其缜密。可笑的是,他的一双儿女不自量力,在靖王府陷害桑玥,结果被弄得一残一伤。
此刻,韩正齐初步得出结论:桑玥就是一颗顽石,其他人要么是琉璃要么是精瓷,比她贵重得多,却碰不赢她。如此,不如离她远远的!
他小声道:“夫人,这是定国公府的事,相信老夫人和姐夫会处理妥当,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