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让玥儿跟大皇子对着干呢?这分明是以卵击石!”
“可是大皇子已经恨上了玥儿,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大哥。”
“小不忍则乱大谋,且看大皇子如何出招,我们再接招也不迟。”
“不能失了先机!”
“不能草莽行事!”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红脸白脸唱得精彩绝伦。桑玥只是笑笑,想从她的口里套话,可没这么简单。他们是好心,想助她一臂之力,不过她只能心领了,这件事,她并不打算把几个哥哥牵扯进来。
回到暖心阁,沐浴过后,已过了子时,莲珠端来一碗酒酿丸子,笑道:“小姐,饿了吧?”
还真有点饿,桑玥坐下,吃了几口,却有些食不知味儿,莲珠瞧着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几分,试探地道:“小姐又跟殿下吵架了?”
大抵相处久了,所以信任了,她在莲珠面前已不若最初那般敛藏自己的情绪,她看向这个已经十九岁、出落得清丽秀美的女子,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感慨道:“莲珠,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该为你寻一门亲事了,钟妈妈来信说,丁香和茉莉如今都嫁了人,日子过得乐悠悠的,你最早跟了我,可偏偏过得最苦。”
在寻找桑妍的头一年,她们三个四处奔波,饮食起居全由莲珠一人照料,可真真是累坏了她。
莲珠福了福身子,急切道:“小姐,奴婢说了一辈子伺候小姐的,奴婢不嫁人。”
桑玥拍了拍她的手:“嫁人了也可以跟在我身边,你若是有中意的,尽管告诉我,等我这边的事儿解决了,也帮你留意留意。”
莲珠羞涩地低下头,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道:“小姐,子归说玉如娇已经去往北齐了,最多十日便能到达,应该很快就能传回消息。”
玉如娇上回被抓入了京兆府,未经审问便畏罪“自杀”,荀义朗托了关系将她的“尸体”运出,现在她专门负责搜集情报。
桑玥紧了紧手里的勺子,静气道:“嗯,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莲珠心疼地望了桑玥一眼,摇摇头,暗自叹气,小姐和殿下认识将近四年,一起渡过了许多难关,明明彼此深深地喜欢着,可就是当局者迷,有些事,看不清。
桑玥吃完宵夜,收拾了一番,才躺倒床上。
她较普通人畏寒,所以即便步入了夏季,她仍然盖着春季的被子,自从慕容拓当着姚清流和陈氏的面挑明了二人的关系,便整日往暖心阁跑,每晚都拥着她入眠,直到她沉沉地进入梦乡方才离开。
今晚,身后没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她忽然睡不着了。
果然,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十数日,姚府风平浪静,陈氏的身子有了起色,只是到底上了年纪,病一回就弱几分,加之着实担忧桑玥的处境,食不下咽,整个人消瘦一大圈。
姚贤妃在宫里听了消息,急得茶饭不思,原本打算请示云傲回娘家省亲,奈何姚清流不欲让她在怀孕期间舟车劳顿,便回绝了她的要求。于是,她只能让三皇子云笙多替她在陈氏跟前儿尽孝。
按照年龄算,云笙只比桑玥小几个月,不过模样却出落得甚为成熟俊朗,不同于云阳的散漫恬淡、与世无争,他总是竭力做到最好,因此,世人都赞赏他文武双全、英勇不凡。
这一日,他像往常那般提了陈氏爱吃的水果和糕点前来探望,走到花厅门口,看见了一袭蜜合色宽袖曳地百褶裙的姚馨予。
姚馨予的容貌算不上绝美,脾气更是大得吓人,昨儿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说她的吃相不雅,她愣是把一盘子菜全倒在了他的身上,结果自然是她被姚清流罚跪了一个时辰。明知道会受到苛责,她仍义无反顾地要惩罚他的“无心之失”,真难想象,这会是家教极为严苛的姚府千金的行为。
不过,他貌似很喜欢她这种性子。
“馨予。”他可不喜欢叫她表姐。
姚馨予微微一愣,回过头,发现来人是那个可恶的说她吃相不雅的云笙,当即板起了一副脸,没好气地道:“见过三皇子。”
云笙的薄唇勾起:“在自己家里,就不必拘礼了,你跟姚晟他们一样唤我的名字就好。”
“这是我家,可不是三皇子的家。”姚馨予气呼呼地道:“臣女不敢对三皇子无力,万一哪天三皇子一生气治了臣女一个大不敬之罪,那可不是罚跪就能善了的。”
看吧看吧,居然把罚跪的仇记在了他的头上!云笙不禁失笑:“馨予多心了,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会治你的罪?”
疼?这臭小子说什么?姚馨予目瞪口呆,黝黑发亮的瞳仁徐徐攒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云笙趁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眉头,姚馨予浑身一颤,赶紧后退好几步,像躲避瘟神似的逃开了。
刚逃了没几步,就在转角处的林荫下险些撞翻了端着汤的莲珠,莲珠瞥见一道倩影冲来,迅速侧过身子,把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这才避过了这位大小姐冒冒失失的一撞。
“馨予。”桑玥叫住了她。
姚馨予停下脚步,许是跑得太急,许是云笙的言行过于孟浪,此刻她的脸红透了一般,比晚霞更明艳动人,她捂住燥热的双颊,眼神飘忽道:“玥儿,你去看祖母啊,我刚刚看过了,先回了。”
桑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再朝着花厅的方向望去,正好捕捉到了一片银色衣角和一双镶了蟒纹的黑靴,心下了然,怕是云笙对馨予展开爱情攻势了。
云笙虽然年龄比姚馨予小了半岁,但性子没有同龄人的浮躁和虚华,总是彬彬有礼、处事沉稳。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云笙是个极孝顺体贴的人,样貌和身份更是没得挑,与馨予又是表姐弟,这门亲事,只怕二人还是两岁奶娃时,姚家和姚贤妃就达成了共识。云笙对姚馨予的意思相当明显,反倒是姚馨予,似乎并未开窍,但今儿这般羞涩的样子是为哪般?难不成春心萌动了?
桑玥还想追问,姚馨予已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花厅内,陈氏端坐于主位上,云笙剥了橘子往她嘴里送,直惹得她乐呵个不停。
姚俊明和南宫氏坐在左下首处,姚晟和姚奇坐二人对面,姚豫那个愣头青又一头扎进了深海沉木里,上回观赏了桑玥的小金弓,于是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做一把,这不,忙活了好些天了,可依旧雕不出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
“玥儿,过来,我们正商量着好事儿呢。”陈氏抬头看见了桑玥,赶忙招手叫她过去。
桑玥走到陈氏的另一侧,在榻上坐好,温婉地笑道:“什么好事儿?惹得外祖母这般高兴?”
陈氏笑得两眼眯成一线,小声道:“笙儿和馨予的婚事呗!”
云笙最近跑这么殷勤,除了孝顺陈氏,原来还存了这等心思,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自由恋爱的古往今来又有几对?家里的长辈都同意了,姚馨予不嫁也得嫁吧!尽管脑子里这么想着,她还是笑着问了句:“馨予知道吗?”
南宫氏难掩欣喜地笑着:“馨予和三皇子打小青梅竹马,两个人的心意啊,我们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呢,她害羞得很,口里不承认,心里定也是乐意的。”
这话,七分真实,三分奉承,云笙是皇子,哪怕在姚府大家如同普通百姓般相处,但对他的敬意是必不可少的。姚贤妃再度怀有龙嗣,已诞下一子的她在后宫的地位陡增,连带着,云笙在朝堂的呼声也渐渐升高,甚至,有了和云澈比肩的趋势。这个节骨眼儿,他若迎娶了姚家唯一的嫡女,简直如虎添翼,在竞争皇储之位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