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傲沉思之际,慕容拓开了口:“难怪桑玥会误会,毕竟宫里能自由出入的正常男人除了皇上就是太医了,贵妃娘娘解释清楚,兴许这个误会就没了。”
落井下石,典型的落井下石啊。
云傲的面色一沉:“你如实回答!”
冷贵妃的心一凉,哪怕她明白这么多年来从未爱过她,却不曾料到云傲会怀疑她的忠贞,她撇过脸,冷冷地道:“臣妾和胡太医聊起了贤妃的病情,所以用的时间久了些。”
桑玥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眸光似嘲似讥:“娘娘到底是在讨论贤妃娘娘的病情,还是在讨论如何置贤妃娘娘于死地?”
“桑玥!你不要太过分了!”冷贵妃一掌拍在了红木椅的扶手上。
桑玥不为冷贵妃的怒火所慑,只看向云傲,正色道:“皇上,昨晚太皇太贵妃突然心悸,请了胡太医为其诊治、针灸,忙完之后,宫门以及下钥,胡太医只能宿在了太医院。皇上要是不信,大可把胡太医叫过来跟贵妃娘娘对峙一番!”
对峙?桑玥怎么有胆子叫胡太医过来对峙?难不成胡太医真的投靠了桑玥?这一刻,冷贵妃突然滋生了一种杀人灭口的冲动。
桑玥心里呐喊着:快点动手,去杀胡太医吧!去吧去吧!
但冷贵妃最终堪堪忍住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优雅:“皇上,那就宣胡太医觐见吧,臣妾倒要看看,那些人怎么把臣妾没有做过的事变成真的。”
桑玥扬起一抹绚烂无比的笑,无所谓,反正冷贵妃动不动手,最重要的后果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云傲给多福海打了个手势,多福海退了出去。
清晨的雾霭已完全消失在了黄灿灿的日晖下,日晖从大敞着的窗棂子透射而入,照在桑玥清丽的容颜上,她的肤色如淬炼过后的美玉,白皙通透,毫无瑕疵,她的眼眸仿若偷来日晖一缕,璀璨得叫人怦然心动。偌大的殿堂,美人如玉,姿容蹁跹,竟无一人如她风华潋滟。且不论那周身徐徐散发的比在座公主们更加高雅圣洁的气息,单单是敢于挑衅冷贵妃的这份胆量,就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云阳俊逸柔和的眸光里又多了一种异样的色彩,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他逡巡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慕容拓,却在即将和他四目相对时,被一股勾心的戾寒之气给挡回了视线。
好强大的敌意!
姚贤妃滑胎后的身子本就没有痊愈,加之中了类似于风寒的毒,就更加虚弱无力。
桑玥发现了姚贤妃体力不支了,对着云傲,语气和暖道:“皇上,可否给贤妃娘娘赐个座?”
“赐座。”
云傲一声令下,立时有太监端来了凳子,桑玥扶着姚贤妃坐好,姚贤妃双眸含泪,感激地握住了桑玥的手。这个侄女儿,做了她的儿子、女儿都无法办到的事,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无怨无悔了。
两刻钟后,多福海神色凝重地迈入了大殿,在他身后,被两名太监架着的是酩酊大醉、尚未清醒的胡太医。
多福海为难地看了云傲一眼,尔后把手里的淡紫色绣梨花肚兜递到了云傲的眼前,那上面,有着不可忽视的苏合香。整个皇宫,只有冷贵妃和她的女儿用苏合香,其它的妃嫔根本不敢跟冷贵妃用一样的香料。
一看到这个肚兜,冷贵妃优雅的表情顷刻间就崩裂瓦解了!
“启禀皇上,这是奴才从胡太医的手里夺过来的。”
多福海用了“夺”字,可见胡太医当时拽得有多紧了。
冷贵妃的耳旁似有天雷炸响,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冷芸!”云傲把肚兜狠狠地摔在了冷贵妃的腿上,怒发冲冠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云阳和庆阳公主俱是一震,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母妃会与一名太医私通。那么,这个肚兜又是怎么回事?朝阳宫绝对不肯能会出现手脚不干净的人,可是瞧母妃的神色,这个肚兜又的的确确是她的。到底,这个肚兜是怎么回事?
华清宫,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诡异……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四十二章】美人南宫雪
冷贵妃真的不知道,她昨晚换下的肚兜怎么会跑到了胡太医的手中?她的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分析着一切可能。能接触到她贴身衣物的,除了乐女官,便只有浣衣局的宫女了。但浣衣局的宫女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谁会有胆子动她的衣物?
她清冷的眼神如冰刃一般割过乐女官的眼角,乐女官吓得手脚冰凉,身子止不住地一晃。这一晃,落在冷贵妃的眼中,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冷贵妃跪在云傲的面前,哪怕做着俯首之姿,气势犹存,她敛起心里荡漾开来的一丝慌乱和紧张,竭力心平气和道:“皇上,臣妾没有和胡太医私通,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偷了臣妾的衣衫。这皇宫,臣妾虽执掌凤印,却也并非一手遮天,从朝阳宫到浣衣局,中途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有人包藏祸心偷了它,把它丢到胡太医的手中,以此来陷害臣妾,臣妾真是防不胜防。”
冷贵妃的话不无道理,尽管肚兜属于贴身之物,旁人极难得到。但皇宫不比深宅大院,深宅大院里,主子们的衣物都是在院子里清洗的,皇宫却是有着专门的浣衣局,便是皇上的衣物也得搁那儿去洗。中途被人偷,倒也不是不可能。胡太医捏着冷贵妃的肚兜,并不足以百分百确定,二人私通了。
慕容拓状似无比诧异地道:“哎呀!胡太医是不是受伤了?他的身上长了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多福海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胡太医面前,一把扯烂了他的衣衫,露出肩膀和一小片胸襟,同一时刻,大殿内响起了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妃嫔们和公主们只匆匆瞟了一眼便迅速错开了视线,那斑驳的吻痕,简直太过触目惊心了!
冷贵妃瞪了乐女官一眼,乐女官早已六神无主,此刻再被冷贵妃一吓,差点儿叫出了声。娘娘该不会以为那些痕迹是她弄的吧?她发誓,她真的没有!
桑玥冷冷一笑:“昨晚,胡太医只给两个人诊过病,贵妃娘娘和太皇太贵妃,大家总不会认为太皇太贵妃年近八旬了,还会这般生龙活虎吧?”
的确,那吻痕的颜色极深,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吸成那般模样?而大周的太医院是没有宫女的,眼下,还说胡太医跟冷贵妃没什么,大抵无人会信了。
云傲目眦欲裂,头颅里像有个锥子不停在转,他痛苦得按住额头,声音冷沉得像从寒冰地狱捞起的玄铁:“冷芸!你真是胆大包天!身为一国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居然背着朕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云傲能完美地应对朝堂的瞬息万变,也无法在妻妾与人私通这一问题上保持冷静,尤其,他的头,又痛得厉害。
冷贵妃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气,隐忍着道:“臣妾没有,臣妾的心里只有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背叛过皇上。”
桑玥心里冷笑,冷贵妃真是能扛,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把跟胡太医私通的人供出来。想想也对,不论是谁跟胡太医私通,都会坐实胡太医跟朝阳宫的勾结,那么姚贤妃和荀义朗的案子就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但是冷贵妃,这一次,你不承认,我也要逼得你承认!
桑玥发现云傲似乎头痛得厉害,快要支撑不住了,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阶,从多福海的手中接过正要递给云傲的药,亲自送到云傲的唇边。
那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略微发紫的唇瓣,云傲先是一怔,尔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桑玥,桑玥浅浅一笑,温婉恭顺:“皇上,保重龙体。”她这么关心云傲,并非对云傲有多少父女亲情,只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一半,云傲突然晕厥了。她绝对不能给冷贵妃喘息和密谋的时间,所以,云傲就是撑,也得硬撑着!
尽管一直渴望着,但云傲从来没有自桑玥的眼眸里捕捉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关切,今儿是头一回,这种关切就像是亮煞夜空的一轮明月,皎洁明亮,不炽热,却余韵冉冉。云傲欣喜地服了药,心理作用使然,他的面色忽而就柔和了几分。
桑玥居高临下地看了冷贵妃一眼,二人一紫一白,两种裙裾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一起,宛若晚霞映飞雪、大地对苍穹,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尚未可知,但起码此时,飞雪掩埋了晚霞,苍穹遮蔽了大地,桑玥站着,她跪着。
桑玥走下台阶,回到了姚贤妃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