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思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咬咬牙,终于还是离开了。
利安看着脚下偌大辉煌的城池,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明亮的女声。
“利安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心怀子民的好将军,就像你的父亲那样。”
他的父亲。利安愣了愣,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仰头看着车前的穹庐。
“我会在天上望着你的,孩子。”父亲吃力的笑容仿佛近在眼前。他还试着伸手抹去了他的泪,温和地让他不要哭。
利安伸出手,似想要摘下最亮的那颗星星。
白日的迟丽,因着耀眼的日光,颇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宇文凉不欲让木木看出蹊跷,仍旧例行公事般地寻了位向导,询问了具体情况,并重金购得了一张详细的地图。
木木则去租借了三匹骆驼,备好了六日的水食,顺便还买了防晒的斗笠。
沙漠一望无际,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峰峦连绵起伏不绝,瑰丽雄浑。
“这边。”木木指了指方向。
这已是他们在沙漠待的第三天。
宇文凉笑道:“我看着沙漠,倒没觉得什么不同。你是在根据金乌的位置判断方位?”
木木微微颔首,眉心轻蹙:“我以往并不会这个方法——”那便极有可能是母亲曾带自己来过这里。
木木心头一跳。耳边突然生出嗡嗡的声响,间杂着女人的温柔语调。
“木桃你看,太阳东升西落,已是定则。所以只要能看到太阳,我们就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声音忽然变得难过,脑海里交叠着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我爱的那个和光,他会对我笑,会去帮助别人……他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去伤害他人。哪怕是为了爱。”
父亲似是想要去抱母亲:“牧阳!”
母亲流着泪躲过了。
“我不接受,和光。我难以接受这样的爱。”
夜色凉薄。宇文凉拿出棉毯,披在木木和自己的身上。
“父亲好像做了一件坏事。”木木轻声道,“母亲很失望。”
宇文凉将她揽在怀里:“所以她才带你离开?”
“应当是的。”
“知道为什么偏偏来这里吗?”
木木下意识抱紧了宇文凉:“我看见了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手上拿着刀,在追我们。”
那就是被逼无奈了。宇文凉眼睛一眯。身为母亲,断不会轻易带着女儿毫无准备地来到沙漠。
“能记起他们身上有何标志吗?”
木木摇摇头:“我有点害怕。母亲抱着我……还替我捂住了眼睛。”
宇文凉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木木窝在他怀里,笃定地嗯了一声。
第四日,木木看到了一株沙棘。
宇文凉见她呼吸急促,忙到她的身边:“又想起什么了吗?”
木木面色发白:“母亲受伤了。我替她摘了沙棘果,可她却吃不下。”
宇文凉试着平缓她的心绪:“追杀的人已经不在了,你和她很安全。”
“不,才不是。”木木嘴唇颤抖,双眼无神,“她流了很多的血。我身上全是她的血。”
宇文凉捉住她的手,安慰的话却是苍白无力:“没事了木木。”
木木挣脱开他的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发泄似的吼道:“我明明记得看到了依米花,怎么就是没有呢!”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依米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如是道,冷漠残忍,“世上根本就没有依米花。”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片沙漠。”
木木怔怔地松开了手,无意识地鞭打着身下的骆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宇文凉紧张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敢扰她。
迟丽的沙漠千百年都是这个样子,强烈的日光映照在滚烫的沙粒上,好似泛着死亡的冷笑。
太阳忽地隐匿在了云间。木木愣愣看着面前原本空旷无物的地方,渐渐生出了颜色各异的小花。
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一切恰如梦境。
木木看着那丛丛绒绒的花朵,铺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呈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世间的最好温柔仿佛都在这里,可眼泪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