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娘手里捏着长袖,乐师沉醉地敲着皮鼓,东风吹着,一派的欢愉喜庆。
那戏娘将这麻姑祝寿又升级了一个难度,在贺寿的高’潮节点上,甩出水袖,连转了近二十余圈,纤细的腰身上垂挂的璎珞起起伏伏,逗得太后不由起身拍掌。
太后破天荒地拿起酒盏,朝着李柔静道:“哀家就是喜欢民间这些玩意儿,有趣生动!”
李柔静笑了笑,高兴地搀扶着太后,“知道母后您喜欢,特意从扬州请回来的。”
太后点点头,兴致满满地看着陆陆续续的新戏,而李柔静却目光一瞥,落在了角落里正偷偷饮酒的魏莺莺身上。
雪‘白如凝脂的手儿端着翠玉盏,红滢的唇凑在边沿儿,清冽的酒入喉,一双清媚而娇雅的眸子半眯着,舒舒懒懒地看一眼戏台子,的确一股天生丽质。
李柔静微微皱眉,往左侧微微一撇,那个冷峻严肃的帝王果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角落里偷偷饮酒的魏莺莺!
李柔静清了清嗓子,随后故意往前坐了坐,挡住了箫晏的视线,而待下一刻与箫晏的目光狭路相逢,她挂着笑,却见箫晏目光里的情绪一寸寸的凉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深沉。
仿佛,他只对魏莺莺有情绪,担心魏莺莺醉酒,担心魏莺莺贪凉……而到了旁的女人,他都是冷冷清清的,仿佛禁欲的谪仙一般,清隽高华、冷若冰霜。
李柔静收回目光,生怕自己故意遮挡的动作漏了馅儿,生怕他看出来,生怕由此惹了他的厌。
魏莺莺倒是庆幸李柔静将她挡住了,她平日吃个什么东西都被箫晏掬着,这梨花酒清冽而甘醇,她太喜欢了。所以李柔静这一挡,她倒是能多喝两盅,方才箫晏就一直瞪她。
她是仗着,众命妇都在,他不会过来,才放肆着当着他的面儿饮酒。
魏莺莺心里正觉得好玩儿,忽然往箫晏那边儿一瞟,却跟他一瞬对视,抓着细白瓷酒壶的手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瞬僵着不敢动。
他的眼神很简单,很明了,“警告威胁”的意思她一眼就明白。
可是她偏生就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径直倒了满满一盏梨花酒,笑着往嘴里送。
酒这种东西,越喝越香醇,越喝越香醇,管它消不消愁,好喝就对了。
箫晏见她故意如此,一张俊脸蕴着青黑,从高处睥睨着她,目光挂着寒冰和压抑的炙烈。
魏莺莺也是有些喝大了,拿着酒壶往嘴里送,却见他青黑着径直走下龙椅,冷着脸一把捏住了她的腕子。
魏莺莺咬唇,抬起微微迷离而秀雅的眸子由下往上地看他,她兴许是醉了,兴许是醉出了往日的淘气,她就是想故意气他,看看他的冷峻高华,是否当真坚不可摧。甚至想要看看,他能为她失神到什么程度。
魏莺莺见他脸色青黑,便缓缓挺直了腰身,将酒盏斟满,细白如雪的手捧着晶莹的酒盏,径直将她用过的酒盏送到他的唇边。
醉了,当真是醉了,醉的颇有些恃宠而骄。
可是,时间仿佛是净滞了一般,箫晏面无表情,一双寒意如霜雪的眸子直直盯着魏莺莺的脸儿,这般情况,倒是让魏莺莺急的额头冒了一层薄汗。
端坐在高处的李柔静冷嗤一声,挑了挑眉,似乎要看场棒打恃宠而骄妃嫔的好戏。
其实魏莺莺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就生了这种情绪,怎么就偏生要故意惹他生气,她知道他素来讨厌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她见他脸色似乎平静而冷漠,便微微侧了侧头,小脸盈着浅笑,小爪子微微探到他的龙袍下,勾了勾他的掌心。
如鸿雁的轻羽,微微掠过静水,不起眼却又勾动起满池的涟漪。
其实,她此刻是有些怕了,她的确是恃宠而骄的忘了分寸,她此刻是在向他认错儿,一双盈盈秀眼里全是讨好。
最后,见他面色依旧冷凝,魏莺莺眸底闪过失落,缓缓地动了动僵住的胳膊,待要收回梨花酒,却见他猛地一拉,就着她落下的口脂,将那梨花酒一饮而尽。
见他众目睽睽下饮下这盏就,魏莺莺才彻底的怕了,一张小脸儿又惊又红……这下怕是当真要被视为红颜祸水了。
魏莺莺立刻敛起眉,低垂着眼睛,偷偷瞄箫晏一眼,想要拉拉他的袖,却见他冷着眉眼,“立刻给朕回德阳宫,把方才的酒吐干净!”
冷鸷而不用辩驳,引的众人全部看过来。
太后啧啧两声,道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随后便看折子戏去了,倒是一旁的李柔静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低贱的魏莺莺,能得这般多的宠爱,她李柔静才是正宫皇后,这一切合该是她李柔静的!
李柔静端起酒盏,趁魏莺莺起身回德阳宫的光景,走到了箫晏跟前,柔滑如缎子的手儿挽住了箫晏的胳膊,“皇上,太后娘娘让您选戏呢。”
李柔静见他面色清冷,便有意压低了嗓音儿,做出了一抹别致的娇柔温和,“皇上?”
箫晏斜眼看着身侧的李柔静,微微皱眉随后将她的手拨开,清冷道:“皇后醉了。”
李柔静先是一愣,随后又要抓箫晏的手,却见唐清臣悄悄走了过来,朝着箫晏低低道:“皇上,督察院送了一沓折子来,弹劾林太尉的属下圈占土地,肆意欺凌民女。”
事实上还不止如此,除了突如其来的弹劾外,昭国公府还上奏了林太尉联群结党恣意生事。
刑部和督察院夜访林太尉府,却被拒之门外,想要强进,却被数千家丁包围……
这一出,闹得算是真大了,且选择太后寿辰这天来闹。
箫晏侧目看着李柔静,淡淡道:“昭国公府前日就上奏弹劾林太尉,皇后不知?”
李柔静眼中一慌,随后又凝气屏神,微微摇头,“臣妾不知。”
箫晏冷笑,看着李柔静假装不知的模样,淡淡道:“皇后是益发的厉害了,搅动前朝。”
李柔静紧紧攥着手指,看着箫晏冷着脸转身离去,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冷沉而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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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戏班子的戏也快唱完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乏陈的老段子,太后年纪毕竟大了,又常年病着,所以跟李柔静交代了几句,便回了慈寿宫。
太后一走,这些命妇也就没了什么兴致,三三两两地寻了理由跟李柔静行礼便也离开了。在众人走了后,李柔静看到从慈寿宫祈福祝祷出来的济慈师太一行人。
李柔静笑着走过去,极为恭敬道:“师太是凡尘之外的人,在慈寿宫祈福祝祷也辛苦了,本宫差人在礼华殿备下了斋饭,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