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约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只听外面传来哒哒的拐杖声,两个亲卫打开房门,看到柳明初扶着一个看上去非常虚弱的老头儿走了过来。
冷轩蓉仔细打量一下那老头儿,心里顿时有些难受起来。
眼前这老头儿冷轩蓉也认出来了,他就是柳明初的父亲,人称柳员外。这柳员外本是个精神饱满器宇轩昂的人,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
等那柳员外坐下,曾颜良上前一步冲他一抱拳,道,“我们是奉了王爷的旨意,带着这位姑娘来取回那张婚契的。”
柳员外连头都没抬,只是冲着柳明初微微摆了一下手,那柳明初苦着脸从袖筒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交给曾颜良,道,“这是当初那陆媒婆给我们的东西,如今……我们要它也没有用处。你们把它拿走,以后还请不要再来了。”
曾颜良将那婚契交给冷轩蓉,冷轩蓉仔细看看,确定就是这张东西之后将它收入袖筒之中。
而后她站起身来,走到柳明初面前,微微施礼,开口问道,“柳公子可知道我是谁么?”
柳明初皱着眉头看了冷轩蓉一眼,冷声道,“想必你就是那陆媒婆说过的冷家姑娘吧?你若觉得吃亏了,想要什么,我们柳家陪给你便是。金银还是田地,柳家不会少了你的。”
曾颜良一听这话,气撞脑门,可没等他发作,冷轩蓉竟然笑了起来。
“柳公子是小看我冷轩蓉了。”冷轩蓉止住笑声,说,“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是那陆媒婆从中作梗,如今那陆媒婆死了,而你们柳家,看这样子也不好过啊……我要是再开口来要补偿,岂不是比那陆媒婆还不如了么?”
柳明初抱起肩膀翻了一下眼皮,闷哼了一声。
这时一只在旁边没什么动静的柳员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家门不幸,报应啊……报应……”
柳明初听到父亲开口,急忙过去小声说,“爹,婚契给他们了,这件事情了结了。以后不会再……”
不等柳明初的话说完,柳员外长叹一声,口中念叨着“报应”两个字,拄着拐棍一步步往外面挪去。
柳明初似乎有些恼怒,他对曾颜良几人说,“柳家的笑话你们看到了,婚契也拿到手了,这庄园中现在连个烧水的下人都没有,你们还是快走吧。”
曾颜良也觉得只要拿到婚契就好了,于是就想带着冷轩蓉等人离开这里。
可冷轩蓉却快步走到柳明初身边,轻声道,“柳公子可否容我再说一句话?”
柳明初皱着眉头望着冷轩蓉问,“你还想说什么?”
冷轩蓉压低声音道,“从官入仕,忠君为主,切不可被邪道所惑。”
第四十八掌 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第四十八掌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柳明初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冷轩蓉,他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为何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冷轩蓉也不想多做解释,转身随着曾颜良等人就往外走。
这次来,她本来是想多与这柳明初接触一下,这人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可如今看来,他连能不能去参加科举都是问题。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去参加了科举,也未必能得到像他前世得到的那种成绩了。
冷轩蓉是念在前世那一点恩德,所以在这里给他留下一句良言,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对他以后能不能有所影响,但冷轩蓉觉得自己也算是偿还了前世那些许好处。
从柳家出来,两个黑衣亲卫又去庄中找了别人,稍作便得知这柳家原来是连遭祸事,长子死后因为陆媒婆弄出的这些是非,只能草草安葬了。哪知随即而来的,柳家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悲痛过度还是怎么回事,一夜间也撒手人寰。等葬了那位老夫人之后庄中就传出闹鬼的事儿,这柳成庄的人都说是那柳家长子没娶到媳妇,所以心有不甘,夜夜来闹腾他的家人。
柳家老员外丧妻丧子,也病倒了,如此一来,那传闻就更显真实。原本在他家干活的那些下人们也都纷纷离去,所以柳家才会看上去如此破落不堪了。
神鬼之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庄中有人请来游方的道士驱鬼,那道士说柳家是被厉鬼压了,那厉鬼甚至有可能影响全庄人的性命,所以全庄上下杀机宰狗,再不敢出什么响动,只等着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那道士再回来拔除厉鬼了。
四人从柳成庄出来,那两个黑衣亲卫还不断的安慰冷轩蓉。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对于鬼神之类的说法多少有些谢敬不敏,而曾颜良自小在山野游荡,也不怕什么冤魂厉鬼的故事,他们都担心冷轩蓉会害怕起来,毕竟那所谓“厉鬼”原本要迎娶的新娘就是冷轩蓉。
听着那三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略显笨拙的安慰,冷轩蓉又是感激又是感动。
其实她也不怕鬼。
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不像前世这个时候的她那样怕鬼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冷轩蓉倒觉得自己似乎更接近“鬼”的存在。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虽然没见过什么鬼怪,但不管“生”还是“死”,又不管是“杀戮”还是“被杀”,她都经历过了。对她而言,只有“活着”这件事才是最可怕的。
回来的路上四个人相谈甚欢,冷轩蓉这时才知道,随他们一起来的两个黑衣亲卫,一个名叫蒋涛俊,长得结结实实,身强体壮的样子,另一个名叫雷立雨,说起话来像是蹦豆一样,比蒋涛俊瘦了一圈儿,但看上去也非常挺拔英俊。
这两个人从那天晚上就与曾颜良并肩战斗,短短一两天,三人已经很熟悉了。骑在马背上偶尔还能开上两句玩笑,冷轩蓉也被逗得欢声不止。
将到衲岩县城的时候,冷轩蓉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开口问旁边两个黑衣亲卫,“蒋大哥,雷大哥,你们跟随王爷,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就像上次那样半路被人拦截的事情,是经常还是偶然?”
两人在马上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雷立雨指着曾颜良说,“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冷姑娘这是怕你跟着我们遇上什么危险吧。”
蒋涛俊也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虽不说是有今天没明天,但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不少。不过冷姑娘你大可放心,颜良老弟身手不凡,他跟我们在一起,吃不了亏的。”
曾颜良也笑着轻声对冷轩蓉说,“别怕,没事儿的,当初在县衙里面我们也没少出去平息各地事端。”
冷轩蓉一听他们这么说,急忙摇摇头,假装十分担心的样子说,“县衙中办的差事怎么能和跟着王爷相比呢?就说这次查找官银被劫一事的真相,那些作案之人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你们真的要去捉拿他们,他们还不得拼死反抗么。”
“冷姑娘这话说的倒也没错。”雷立雨虽然这么说着,但神情却显得非常轻松,“如果真的遇到那些人,说不定还真的会是一场恶仗……对了。”他转头问曾颜良,“颜良老弟,你跟那些人交过手,他们有多少人,用的什么路数你可看出来了么?”
事发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曾颜良这个问题,他马上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对方那些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们不仅做事干净利落,而且来去匆匆。当时在场的不仅有我们这些衲岩县的衙差,而且还有刑司的轻骑都尉,就算是我们这些衙差没有发现对方是有可能的,可连那些轻骑都尉都没发现他们,这件事可就有些说不通了。对方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令我们几乎没有反应时间,马上就打了起来……”
曾颜良说起那天的事情,语气也不由得沉重许多。
蒋涛俊听了曾颜良的话,思索片刻,问道,“如此说来,他们要么是行动很快,要么是隐藏的很好了?”
曾颜良点头道,“后来我也不止一次去事发地点,却一丁点线索都没找到。我甚至怀疑他们在事发之后又到那个地方去重新清理过一次。”
蒋俊涛和雷立雨对视一眼,雷立雨小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
后面的话,他们谁都没说出口,但只是这小声的一句嘟囔,却没有逃过冷轩蓉的耳朵。
她故意将话题转到官银那件事情上去,为的就是要听到他们言语中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