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贺笠靖便让毫无关联的李渡恩监视着冷承戚。
没想到,纰漏竟然就从李渡恩那里开始了。
贺笠靖望着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冷承戚,心中暗想,这个人难道会在此时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么?王爷难道会在此时将那事情挑破么?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额角的汗珠也一滴接着一滴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冷轩蓉也看到了父亲。
她心中暗惊,因为她以前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这样坚毅的表情。
明明已经瘦骨嶙峋,明明因为久病未愈而脸色发白,可此时的冷承戚,却比任何时候都有精神。
冷轩蓉急忙上前两步,挽住父亲手臂,皱着眉头唤道,“父亲,深更半夜的……让您受惊了……”
冷承戚弯起嘴角摇摇头,伸出那枯木一般的手拍拍冷轩蓉的肩头,小声说,“是为父拖累你们了。”
冷轩蓉一听这话,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掉下来。
冷承戚轻叹一声,将冷轩蓉拉到自己身后,栖身跪倒,叩拜面前坐着的王爷杜亦霖。
“罪臣冷承戚,叩见王爷。”
冷承戚俯身趴跪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冷轩蓉一看父亲跪了,她也急忙学着父亲的样子,在父亲身边冲着杜亦霖跪了下来。
杜亦霖放下手中茶碗,皱着眉头看看冷承戚和冷轩蓉,扭头又看看贺笠靖,再扫视一眼面前站着的其他官员,看过之后,他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杜亦霖可以肯定,整个屋子之中,知道冷承戚当年所犯事情内情的官员,应该只有贺笠靖一人。
“起来吧。”
杜亦霖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波澜。
冷承戚听到这声音,才直起了身子,可他并没有从地上起来,依然跪着。
“罪臣自知所犯之罪法理难容,王爷如何处置,罪臣绝无二话,但罪臣小女却与此事无关,求王爷手下留情,饶了……”
“哼!”不等冷承戚把话说完,杜亦霖便冷哼一声将其打断。
“你女儿的事情,本王已经全都清楚了。不需要你再多言。”杜亦霖瞪了冷承戚一眼,随即又冷眼看看望着他的冷轩蓉。
冷轩蓉悄无声息的拉了父亲衣角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冷承戚心领神会,闭口不言了。
这时杜亦霖站起来,走到贺笠靖面前,见他满头是汗,杜亦霖竟然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贺大人,这公堂之中是不是闷热难耐啊?”
贺笠靖吃力的扯出一抹浅笑,回到,“王爷也感觉到了么?没想到,还未入夏,却已经如此闷热,只怕天会有变……”
说到这里,贺笠靖直直望着杜亦霖的双眼,小声说,“也许是要下雨了吧?”
杜亦霖听到贺笠靖口中说出“天会有变”四个字,眼神顿时凛冽起来。
“哈哈哈……”不知为何,杜亦霖突然背起双手,朗声而笑,“外面乌云滚滚,若不下上几滴雨水,就算是天上龙王,也难免被人耻笑了。”
说罢,杜亦霖一指跪在那边的冷承戚,问贺笠靖,“那个人,贺大人应该还没忘记吧?”
贺笠靖见冷承戚正冷眼望着他,便抬起手来,冲冷承戚一拱手,口中道,“这位冷兄当年与本官同榜提名,后任兵务司四品侍郎,听说他不知犯了什么律法,带着家眷弃官而逃……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贺笠靖嘴中这么说着,脑袋里却想着杜亦霖所说的雨水到底会是什么。
杜亦霖听了贺笠靖的话之后满意的点点头,走回去坐下,重新端起茶碗,掀开盖子一看,茶碗空了,他点手叫冷轩蓉过来。
冷轩蓉满是疑惑的起身走到杜亦霖身边,没想到杜亦霖竟然压低声音对她说了一句,“让你父亲别乱说话。”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指指旁边茶壶,提高声音道,“去让人给本王上茶。”
冷轩蓉顿时明白了杜亦霖的用意,急忙退到一旁,吩咐躲在角落里的衙差去奉茶,而后自己回到父亲身边,压低声音告诉父亲,“一会儿不管王爷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
冷承戚如坠雾中,本以为来到这里就是进了阎罗殿,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等衙差来给杜亦霖重新上了茶水,杜亦霖才慢悠悠开口,“冷承戚的事情,本王有所耳闻。”
他看看贺笠靖,见他脸上难掩紧张,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冷笑。
“只不过……”杜亦霖接着说,“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还要详加查证才能知道原委究竟,而根据本朝律例,恩科入仕的官员不辞不退,所以朝廷既然还未下罪旨罢令,冷承戚依然官居四品。只是,这兵务司侍郎一职,暂且不能让你回去了。”
说到这里,杜亦霖望着冷承戚,问道,“你可有怨言啊?”
冷承戚被问的一愣。
按照冷轩蓉的说法,她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王爷杜亦霖了,可今天杜亦霖这么一说,竟然像是想要将冷承戚身上罪名暂且推掉,全做不知情!
情理国法,皆无此道啊!
冷承戚怎么也不认为自己身上那些罪责是能够随随便便就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勾销的。
可这时冷轩蓉一个劲儿的拽他衣袖,一想起刚才冷轩蓉传的那句话,冷承戚这才回过神来。
“罪臣……没有怨言!”
冷承戚跪在那里,再次给杜亦霖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