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闪过,她目光又落在析秋明亮的仿若星辰的眸子上,清澈的不含半丝的杂质,她暗暗感叹……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应该和它一样,是干净清透的吧!?
江氏微微笑了起来,母亲说的对,无论是谁你都该防着,可也不能一味的防着,你付出的真诚所有人都看得到!
“六妹妹太见外了,又不是好东西,你只管拿去,若是吃的好我再写信给我娘家的哥哥,让他从余杭捎些回来!”
析秋若是再推辞,就有点拿乔了,她笑道:“那多谢大嫂了!”江氏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大嫂!”析秋收了脸上的笑容,又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子上,江氏一见到那串钥匙,心里便咯噔一下,明白了析秋的来意,耳边就听到析秋道:“自从母亲身体不好,家中的大小事又多,父亲怕母亲累着,就暂时把钥匙交给了我,我不敢违了父亲的意思,就越俎代庖了一年多,府里也被我弄的没了章法……”她说着笑了起来,回握了江氏的手:“如今您来了,这担子我总算能卸下来了!”
说着,把钥匙推给了江氏。
江氏暗暗点头,换位思考,若是她是析秋,只怕也说不出刚刚那番话来!
“六妹妹。”江氏没有接钥匙:“六妹妹谦虚了,我来这七八天的功夫,府里怎么样我可是瞧在眼里的,下人看着随意松散,可是却外松内紧,满府里即有生气又不生乱,这样的能力,便是些德高望重的夫人,也不定能做得到!”
江氏满脸的认真,摇头道:“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话,我这才嫁过来,谁是谁都没有分得清,哪条路去哪里又是谁的院子都没有摸透,这家要是现在交给我,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还烦请六妹妹再多劳累些日子,也当帮嫂嫂这个忙,可好!”
江氏嫁过来这七八日,每天从早上送走大老爷和佟慎之去衙门后,就会去大太太房里立规矩,端茶递水,喂药送汤,便是大太太尿了床,也是她亲手去换床单,所以每天从大太太房里出来,往往天已经擦着黑,累的筋疲力尽回到房里,哪里还有力气去熟悉府邸和管人事。
佟慎之瞧见了几次她站在一边不停的揉腰,他就紧紧的皱了眉头,可自古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孝顺服侍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是身为儿子,他也没有办法。
“六妹妹就答应嫂嫂吧,嫂嫂心里记着你的好!”
析秋看着江氏,心里感叹,果然也是精明的人!
她想了想笑着道:“大嫂才来,府里的人事不熟悉是正常,不如这样钥匙先放在嫂嫂这里,从明日开始我每日来陪着嫂嫂处理庶务,也当认认人,可好?!”
江氏一脸为难:“这……”析秋就打断了她的话:“嫂嫂也别多想,您刚刚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您虽是才来府里,可将来我们处着的日子长着呢,若时时我们都要这样客气,那可是真的生分了!”
析秋说着,就握了握江氏的手,仿佛在暗示什么……
江氏眉梢一挑,蓦地回头去看院子里,果然就见有人飞快的从门口闪了过去,她忽然明白,六妹妹执意让她接了钥匙,是为了什么!
她面露感激,笑着接了钥匙点头道:“那就谢谢六妹妹了!”两人说着相视皆是露出无奈的笑容,仿佛一瞬间亲近许多。
江氏送走析秋,看着桌上放着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她沉了脸回房让身边的妈妈帮着卸了朱钗,正要梳洗,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传了进来:“房妈妈来了!”
六妹妹前脚才走,果然就不迫不及待的来了。
江氏眉头微蹙,又迅速让妈妈重新插了钗环,起身笑着迎了出去,果然房妈妈提着个食盒笑站在门口,朝她福了福:“大少奶奶。”
江氏笑着道:“房妈妈来了,快请坐!”
房妈妈就矮着身子,半坐在一边的杌子上,待丫鬟上了茶,江氏问道:“妈妈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房妈妈目光一转,笑盈盈的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少奶奶,这几日少奶奶在大太太跟前服侍,端茶倒水,奴婢怕你累着,就让人厨房给您炖了参鸡,您趁热喝,也养养身子!”
“这怎么好意思,累着您操心了。”江氏满脸的笑容,让身边妈妈接了过来,当着房妈妈的面就喝了两口,她喝完点头道:“火候刚好,不咸不淡,谢谢房妈妈。”
房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大太太一直不喜江氏,以前江大人在世时倒还好,家境也还算过得去,后来江大人去世江氏一夕间落魄潦倒,小门小户的能养出什么女儿来,必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的,房妈妈也认同大太太的话,江氏认亲那天她和大太太一样,心里没什么期待,只希望别太过蠢钝,能听话乖巧别烂泥扶不上墙就行。
不过等她见了江氏,又处了这么几天,她和大太太的印象才稍稍又了点改观,至少不是愚笨的人!
“奴婢进来时,好像在花园里瞧见了六小姐,她刚刚来过?”房妈妈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江氏心里一凛,果然如她所料:“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房妈妈挑着眉头道:“六小姐也是个忙人,今儿难得竟来您这里歇脚了?!”
“可不是。”江氏笑着道:“留她多坐会儿也不肯!”就是没有提钥匙的事情。
房妈妈眉头几不可闻的拧了拧,不再拐弯直接问道:“六小姐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氏就满脸的无奈的道:“说是来把钥匙交给我,明日再把府里的账本送来……”房妈妈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喜悦,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大少奶奶可接了?”江氏略一沉吟,房妈妈以为她没有接钥匙,就眉头一拧声音沉了一份:“大少奶奶没有接?”
江氏正低头在喝茶,房妈妈神色微变,露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少奶奶做事奴婢本不该过问,可奴婢即是碰上,也忍不住说一句,六小姐可不是简单的人,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少奶奶与她相处可要事事防着她才是!”
房妈妈说着停了停,看了眼江氏的反应,见她面无异色,又道:“譬如说这钥匙,您没嫁进来她管着家也就算了,如今您嫁进来把钥匙交给您本就无可厚非,您看而不能和她客气,再说这府里在她手里这半年,她也不知私底下弄去多少,她若是交了钥匙出来,您不但要接而且还要细细的和她把帐对了,若是多了少了的您可不能背这黑锅。”
“您才进府虽说人生地不熟,可也不用怕,这后面不是还有大太太吗,您尽管放手去做,便是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大太太和大爷在吗。”
江氏握着茶杯的手就紧了紧,让她去和六妹妹斗?
她忽然觉得可笑,都说这天下能真正为自己想,一心向着自己的,就只有自己的母亲,她现在终于是完全明白了这话!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起来,不慌不忙的拿出钥匙来,给房妈妈看了一眼,就又放进荷包里,道:“妈妈多虑了,钥匙六妹妹已经交给我了……”房妈妈一愣,脸色就僵硬起来,面露尴尬。
江氏垂着头,又露出为难的样子来:“不过,这两日我恐怕没时间去母亲那边服侍了,还劳妈妈替我和母亲解释解释。”
房妈妈脸色一转,脸上的尴尬瞬间被笑容掩盖,她笑着道:“大少奶奶才学着掌家,自是多花点时间的,您尽管放心,大太太那边有奴婢在,不用担心!”
江氏就起身朝房妈妈笑着点点头:“辛苦妈妈了。”
房妈妈也站了起来,笑道:“奴婢自小就服侍太太,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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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真的要把钥匙交给大少奶奶?”春雁收拾着手里的账本,有些不乐意的说着:“大少奶奶看着再好,也是大太太的儿媳妇,这家到她手里,往后也不知会不会再出什么事来!”
析秋放了手里的书,笑着看着春雁道:“便是不交又如何?难道我要一辈子留在家里主持中馈?”春雁语噎,析秋又道:“她是大太太的儿媳不错,可她更在乎的是大哥哥,这府里的事不是你看着表面那样,大嫂是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
大太太的立场自是鲜明,可是这佟府不是大太太一个人的,她不是大太太能守着儿子,无论怎么折腾都不怕位置不保,只要她忍得一时,无论何时她依旧是府里的大太太,最高当家人……江氏不同,她才进门,和佟慎之没有少年扶持的相依恩情,更不存在中年相携历经风雨的患难情分,也没有够硬的娘家依靠,她在佟府里要站住脚,一步一步走下去,所依仗的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所以,江氏要做的,只有求稳!
至少在她生下佟府的嫡长子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