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诚瘫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三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想起来,他身上的情蛊……想到此他目光顿时清明,他取出腰间配着的匕首……只有取了她的精血,他才有一线生的希望。
匕首举起,他毫不犹豫的就要横刺而下,就在这时一袭黑袍落站在他眼前,萧延诚手势一顿抬目看去,就见萧四郎负手而立,眉眼冷厉的看着他,眼底极尽讽刺:“现在再取,是不是为时已晚?”
萧延诚一顿,晚了?是啊,已经晚了……丹蓝已经死了,已经之人哪里还有什么精血。
啪嗒。
匕首落在地上,萧延诚一脸死气的坐在哪里。
许久之后他抬头,嘲讽的道:“现在……你满意了?”他看着萧四郎,眼中皆是恨意:“为他报仇,他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崇拜他,不过一个懦夫而已!”
萧四郎眉头一拧,眼中露出一丝愠怒,萧延诚又道:“他该死,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不管当初的实情如何,我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他若不是贪生怕死,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他做错的事情让我来背负承担,我娘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纯真的女子,都是因为他,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老四……你不该恨我,你应该恨他!”
萧四郎鼻尖冷嗤一声,回道:“当年事我不知情,我只记得当初是他教你我习武,是他教会我们认识第一个字,是他教会你吹第一首曲子……父爱如山,作为父亲他不亏欠你我,所以,我们便没有权利去恨他!”他说着一顿,咄咄逼视着萧延诚:“你说你背负了痛苦,那你可想过他呢,当时的情景若是换做是你,你又会如何做,他有没有错,不管由谁来评判,但绝不会是你我!”
萧延诚紧紧攥住手中的匕首,刀刃嵌入手掌之中,一滴滴鲜红的血迹落在三夫人的胸口,与她的血溶在一起!
“所以,我不能容你!”萧四郎一字一句说着,不容人有半分质疑。
“住口。”萧延诚站了起来,脚步已经轻微的不稳,他趔趄着站着与萧四郎对视,怒道:“你懂什么,你锦衣玉食浪荡逍遥,你懂我的心中的苦吗?这么多年我尊敬的母亲,却是亲手毁我亲娘的仇人,我满心欢喜的父爱,却是别人不得已的施舍……”他说着后退了一步,绝望的摇着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这一切都只告诉我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不能相信,我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我要讨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要双倍的百倍千倍的讨回来!”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他欠我的欠我娘的,我要讨回来,讨回来!”
萧四郎却是轻笑一声,问道:“那现在呢?”
那现在呢,那现在呢……
现在你讨回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争取了什么?
萧延诚目光顿了顿,他脑中飞快的转着,他得到了什么,是母爱?不是,他的母亲已经在他怀中死了,是权利?不是,他还没有达到最高的顶峰,那他得到了什么?
他忽然朝脚边躺着的三夫人看去,目露迷茫!
远处轰隆隆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知道一定是程冲抓住了荣郡王打赢了他们,而来助萧四郎一臂之力。
那样训练有素的脚步,不是常年屈辱的住在深山之中的苗人能发出来的。
萧延诚再次后退一步,身体仿佛正被什么从里面啃噬着,一点一点憋了下去……
他看着萧四郎,忽然就想到小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在花园中练武场景,大哥忙于庶务只有晚上才能见他一次,二哥向来不喜武功,只拿着书带着年纪还小的五弟坐在一边陪着他们,只有他和四弟两人,在烈日炙阳之下满头大汗的打着拳。
四弟学什么都很快,一套拳法只要父亲演示过一次,他就能记住,可是他呢,仿佛很笨总是要四弟私下里偷偷教他数遍才能记住。
可是他有一样比四弟强,那就是说话,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想他总能让所有都喜欢他,让所有人都能开怀大笑。
那时的时光是最美好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那样开心,他忽然好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懵懂的,无知的活着。
天空离他越来越远,萧延诚看着头顶上压着他的藤蔓树枝,像是透不过起来,他紧紧抓住衣襟张着嘴巴大口的呼吸,像是离开水岸的鱼,呼吸着,喘着气,却依旧是透不过气来,仿佛胸口破了个洞,无论怎么呼吸都填不满。
“四……弟!”他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眼睛瞪着萧四郎,眼眸中开始失去原有的焦距,他看着他:“答应我一件事……”
萧四郎蹙着眉头,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刻后他微微点了头。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笑着道:“将我娘……的名字,写在萧氏的族谱之……上,这是她毕……生的愿望!”
萧四郎目光闪了闪,将一个苗族女人的名字列入萧氏族谱谈何容易,况且,即便是可以,她也只是萧氏的妾,一个妾根本没有资格入族谱!
萧四郎没有立刻说话,萧延诚却是满眼期望的看着他……
“好!”萧四郎拧了眉头,声音沉沉的也含着悲痛,萧延诚看着他就笑了起来,他捂住胸口忽然瞪大了眼睛……
噗!
一声极其诡异的声音响起,仿佛皮肉破裂,他猛地的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在和三夫人同样的位置上,冒出一个窟窿,窟窿里没有血喷出来,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慢慢变大变大……
在黑暗的洞口,一只三角的脑袋探了出来,没有眼睛却四处去探,它在萧延诚胸口的大洞爬了出来,又顺着他被掏空的身体飞快的爬下来,一瞬又跳在了山夫人的身上,再顺着三夫人胸口的箭伤钻了进去……
萧延诚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惊诧的样子,再也没有动过,便是连眼睛的方向也定格住。
砰!
草飞叶落。
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随后又被厚厚的枯黄的落叶湮没。
萧四郎侧开眸光,眼眸之中满是沉痛,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他转身看去,就见太夫人由萧延亦扶着,远远的站在那里……
程冲跑了过来,随意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萧四郎道:“擒住了荣郡王,大都督是要在此休整几日,还是即刻启程。”
萧四郎的目光从太夫人身上转开,落在远处,声音沉沉的道:“现在启程。”说着一顿又道:“准备一辆马车!”
“是!”程冲抱拳领命,又朝太夫人和萧延亦点了点头行了礼,去准备启程事宜。
林子中,传来荣郡王不甘大骂的声音。
“夫人,夫人,四爷来信了。”天诚飞快的跑进院子里,看见析秋正围着院子转着圈儿的走路,脸上露出疑惑的样子来,析秋停了脚步看向天诚:“四爷来的信?”
“是,是兵部送来的。”天诚笑着道。
析秋接过信,满脸的喜色,萧四郎是不是要回来了,他能赶得及回来吗?
她由春柳扶着迫不及待的回到暖阁里,拆开手中的信,信不同前一次,长长的约莫有七八页的纸,上面将他这些日子的事情事无巨细皆列了上来,当她看到萧延诚和三夫人死了的事情时,心中也是怔了一怔,说不上高兴,可也没有难过,只觉得萧延诚对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直到如今他依旧像一个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