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折腾了多久,花母猪生了一窝小猪崽,院中众人都松了口气,犹以远远躲在门口的崔绎最盛,一看那边围着的人散了,忙问:“结束了没有?”
持盈同农妇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到屋里去洗了手换了衣服,这才走到崔绎跟前:“王爷不在府衙里好好做事,上这儿来做什么?”
崔绎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堂堂武王妃,你竟然跑去给母猪接生!你——”
持盈忍俊不禁:“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都能吃上像样的肉,总吃腌肉怎么行,我和这家人商量过了,这批产的小猪崽让给王府一半,回头养大了再下了小猪崽,又还给他们。”
崔绎大惊失色,忍不住叫道:“你还想在王府里养猪?”
“不是养在王府里,”崔绎刚松了口气,就听持盈又说,“养在王府隔壁的院子里,我专门雇了几个当地有经验的妇人每天来照看,顺便教教营里那些士兵怎么养猪,以后咱们就自己养猪,不再去集市上买肉了。”
养在王府和养在隔壁有区别吗!崔绎简直要泪流满面了,赶紧把谢玉婵的手书给她:“那泼妇写的信,你看看。”
持盈讶然接过,展开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崔绎问:“怎么?”
持盈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反问:“谁的主意?字迹倒是和她的挺像,谁仿的?怎么也没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没谁的主意,她自己写的。”
持盈怔了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王爷去看过她了?”
崔绎“唔”地一声,有点不耐烦地搔着后颈:“府里下人来报,说她不吃不喝,我就去看了一眼。这封信怎么办,给谢效寄过去?这样就不用养猪了,臭。”
持盈叹了口气,“哧啦”一声将信撕成了两半,崔绎大惊:“你怎么撕了!”
“她人被关在院子里,跟前伺候的人我也叮嘱过,外面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对她多说半个字,这样闭目塞听的一个人,是怎么知道她爹对王爷做了什么的?”持盈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件事我一早便在怀疑了,现在看来真是这样没错了。”
崔绎听得云里雾中,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持盈与他并肩往外走,边走边给他解释:“王爷还记得在京城时候三王爷冒充山简来挑拨王爷和先生之间关系的那次吗?”
“记得,”崔绎声音低沉,“老三满脑子都是圣贤书,瞧不起我这样舞枪弄棒的人,便帮着太子来整我。”
持盈莞尔笑道:“山简既然过去就和先生交好,自然了解他的才能,知道先生在武王府,想将先生拉拢过去,一同为三王爷效力,施计离间你们二人,不足为奇,但有一点我一直没弄明白,山简是怎么知道先生常到主院来找我的?”
崔绎脚步一顿,持盈继续说:“山简既然有意拉拢先生,就不该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万一王爷一怒之下杀了他可怎么办?将我也算计上,看似能多拖一个人下水,却无形中暴露了武王府中有内奸的事实。”
崔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杀意逼人:“谢永……”
持盈也跟着停下脚步:“王爷说什么?”
“谢永,是他告诉我先生常去主院见你,”崔绎将拳头握得吱嘎作响,咬牙切齿地说,“崔颉真是好本事,竟埋下了这样一颗暗棋,这个畜生!谢家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大步往前走去,一副要把谢永拖出来剐了的架势。
持盈立刻将他拦住:“先等等!就算谢永是奸细,谢家也未必全都是太子的人,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让我想一想。”
崔绎忍无可忍地怒道:“还有什么好想的,知道他是奸细难道还留着他不成?我早就看那小白脸不顺眼了,光会吃不会做,告状泄密倒是行家。”
持盈不由笑了:“正是因为他光会吃不会做,才更要好好教训他一番不是吗?否则王爷提刀去将他捅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崔绎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持盈扬了扬手中被撕成两半的信,嘴角一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当晚,持盈将谢玉婵写的家书摊在桌上认真琢磨了很久,然后仿着她的笔迹和语气,另外写了一封信——不过不是替崔绎开脱,而是声泪俱下地控诉兄长谢永的暴【纵横】行,说他承认投靠了太子,为了拆散武王与谢家的联盟,不惜设计坑害亲妹,令她清白不保,又捏造谎言致使府中上下全都以为她真的疯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写下这封信,希望父亲能够收到,为她报仇雪恨。
“你说谢效那老贼会相信吗?”崔绎将信将疑地问。
“他能信最好,不信,咱们也没有损失。反正粮食已经上路了,过两天叫曹将军领着一千人,假扮成流寇,把北运的粮草给劫了,最好留点破绽,让他们以为是皇上派人干的,然后再致信谢家说粮草没有收到。等押运粮草的民夫返回宣州,把路上发生的事一说,谢效一定会怀疑是皇上从中作梗,到时候信中所言,他就是不信也得信了,说不定为了保住与王爷的结盟,还会再送一批粮食来,那咱们就稳赚不亏了。”
持盈一边说着,一边将信装好,叫来小秋,让她把信悄悄送去驿馆信使处。
崔绎听完她的解说,目瞪口呆地咂舌:“太阴了……你……”
持盈夸张地一叹气,神情忧伤地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让大家吃饱肚子,我早就做好被王爷讨厌的准备了。”
崔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呸呸几声表示自己说错了话,将她抱在怀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哄了半天持盈才绷不住笑起来,表示原谅他了。
070、家庭矛盾
信使从燕州府到宣州府需要半个月,像谢永这样随身带着一笼鸽子的人毕竟是少数,持盈算好了日期,让曹迁带着一群伪装成流寇的燕州军偷偷南下,守在燕州和宣州的地界附近,等谢效的粮草车一进入燕州,立刻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把五千石粮食劫走了。
按照持盈事先的安排,粮食被安置在城外一处秘密的山洞里,那一千多士兵留下看守,曹迁没事儿人一样回到燕州府,继续带着大家种地。
数日后,预定抵达的粮食没到,崔绎装模作样地发了一通脾气,亲自写了一封信去质问谢效。
宣州府。谢宅。
“什么?子昌投靠了太子,还设计挑唆王爷和玉婵不睦?”叶氏听完谢效的话,爆栗子一般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又惊又怒。
谢效手里拿着两封信,一封是刚到的、崔绎质问粮草事宜的亲笔信,另一封,则是不久前持盈仿着谢玉婵的笔迹写的控诉信。他将两封信都递给妻子:“你自己看,自己看看。”
叶氏一把抓过信笺,一目十行地飞快浏览,看完以后声音颤抖地问:“这两封信……是何时收到的?”
谢效回答说:“王爷的信使今日才收到的,玉婵的信半个月前就到了。”
叶氏一听,顿时捂着心口凄厉地叫喊起来:“半个月前你就知道女儿被那贱人的儿子坑害,居然什么也不做?还一直瞒着我!玉婵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说这个家里已经是那贱人当家做主了,啊?”
“你吼什么!”谢效心里也是烦躁不已,忍不住训斥起来,“信上只是玉婵的一面之词,万一她被长孙持盈蒙骗了,才误以为是子昌害她呢?况且这信也未必就是玉婵写的,万一是伪造的呢?”
叶氏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什么伪造的,怎么可能是伪造的!女儿的笔迹你不认得了吗?我可怜的儿……竟被那样一个贱人所生的贱种如此糟践,娘没用啊!娘竟然保护不了你,娘没用啊!”
叶氏开口一个贱人闭口一个贱种,谢效几番想要发火,都硬生生忍下来,反复呼吸吐纳,勉强维持冷静,说:“北上的粮草被劫,必是皇上事先得到了风声,派人暗中行为,假扮成流寇算是给了我一个台阶,如若不然,说不定就是一道圣旨撤我州牧之职,说不定全家都要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