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绎看完信后,又给郑行川,郑行川看了也是大惊失色,持盈忍不住道:“给本宫也瞧瞧?”
“不忙,回去再看也来得及,”崔绎摇摇头,做了个手势,让郑行川继续审,“郑爱卿。”
郑行川忙一拍惊堂木,说:“江侯,造反一事非同小可,郡主在信中并未提及,你可有证据?”
钟远山长叹一声道:“我收到小女的信,得知她被犬子以我的名义加以逼迫,嫁给静王,当夜便责问了拙荆,拙荆承认与犬子背着我,与叶家、谢家结为联盟,支持静王,待静王登基称帝后,小女为后,谢家输出地千金谢玉柔为贵妃……”
他的话还没说完,崔祥心知再无力回天,一惊伏在地上猛地磕起头来:“皇兄恕罪!皇兄恕罪!都是钟年妖言蛊惑,臣弟一时糊涂,才信了他的鬼话,臣弟真的没有要造反的打算啊!都是他引诱臣弟的!”
钟年众叛亲离,自知无幸,也不再反驳。
“哦?那绿娉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崔绎问。
崔祥磕得额头都流血了,呜咽道:“前天半夜钟年来找臣弟,商量与叶家、谢家合作之事,臣弟本以为绿娉睡着了,谁知她竟醒了,还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于是便要杀了臣弟,臣弟……臣弟真的是一时失手才推得她撞上了柜子,臣弟真的不是有心要杀她的啊!臣弟是真心喜欢她的啊!”
堂外一片嘘声,堂中众人也是表情各异,但都逃不出一个“怒其不争”,要说崔绎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费尽心力打江山做皇帝,都只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怎么兄弟二人的差别会这么大呢?
“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口供也有了,案情已经明朗,还请皇上决断。”郑行川抚着这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受惊过度心口,认真地盘算起了告老还乡的事。
崔绎冷冷地一哼,说:“杀。”
161、人各有命
钟年作为一手促成三家联盟、撺掇崔祥造反的头号罪人,原本被定的是斩立决,但就在郑行川准备掷下令箭时,持盈一抬手:“慢!”
“皇上,钟年欺君罔上已是死罪,后又挑唆静王,意图谋反,更当着诸位大人和京城百姓的面肆意抹黑皇上和本宫,连自己已死的妹妹也不放过,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岂能一个斩立决就便宜了他?”持盈拂袖起身,语气凌厉地道。
郑行川问道:“那依娘娘的意思,该当如何?”
持盈盯着下跪的钟年,一字一字冷酷无情地道:“他那条舌头倒是能说会道,不如就在他舌根处挂个钩子,用马拖着在京城里跑三圈……”
在场所有人瞬间不寒而栗。
“……然后再用绳子将他吊在菜市口的立威柱上,活活暴晒至死,以儆效尤。”
一尚书惊恐地问:“娘娘,这……会不会太残忍了?皇上新登基,便要大动酷刑,臣只怕民间会颇有微词,对皇上的声誉不利啊!”
持盈冷淡地道:“方大人的意思是钟年之罪,罪不该受此酷刑?”
方尚书忙摆手:“臣不敢!钟年欺君、蔑君,又有造反之心,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只是这么一来……”
持盈打断他:“所谓酷刑,是指量刑过当,君王不仁之举,可钟年所犯条条都是死罪,若不重罚,后人岂不是都会变得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方大人且回头望望,皇上之前的几千年朝代更替,可曾出过一个像钟年这般无法无天的狂徒?”
“子曰,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
“若不能使百姓受教化而归附,不能以刑律匡正国体,便是天子的大不孝!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实行宽容怀柔的政策,本是为了大楚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可不想竟养出了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若继续纵容下去,来日便是民不敬君、臣不服君,天下大乱!诸位大人莫非觉得即使那样也都无所谓吗?”
堂中诸尚书均被她驳斥得哑口无言,然而心中仍然不赞成这样的酷刑,说到底,无非是兔死狐悲之心作祟。
这是,程奉仪站出来道:“钟年之罪,罪该万死,但京城数万黎民百姓却是无辜的,臣妹以为,可先对钟年施以拔舌之刑,数日后再行斩首,另外派人将钟年所犯之罪刻板印刷,于城中闹市区张贴,警知百姓即可。”
她这话一出,马上有人附和赞成,不用看到血淋淋的尸体那是再好不过了。
崔绎也道:“长公主此言正合朕意,郑爱卿就这么判吧。”
“既然皇上已有决断,臣妾就不再多说了。”持盈倒也干脆,见无人站在自己这边,就爽快地放弃了自己的主张,坐回了椅子里。
崔绎表情古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持盈说什么,程奉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
随后郑行川又对崔祥进行了判决,由于崔祥是王爷,钟绿娉之死又是他的无心之失,所以并没有判他偿命,但崔祥伙同钟家、叶家和谢家造反也是不争的事实,该如何处置,就要由崔绎自己决定了。
崔绎看了一眼抖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的弟弟,心中直是叹气不已,论人之常情,自己与他是同一位母妃抚养长大,看在叶氏的面子上也应该宽大处理,可是刚才持盈已经主张要严惩钟年,自己未允,如果再轻办崔祥,简直像是故意和她过不去,难保持盈不会觉得下不来台,对自己产生怨气。
“就……剥了静王的王位,从皇室族谱上除名,没收全部家产,永世不得入京城吧!”崔绎揉着眉心叹气道。
崔祥痛哭流涕地哀求道:“皇兄不要啊!皇兄饶命,臣弟真的知道错了!臣弟再也不敢了!臣弟对天发誓,臣弟、臣弟用母妃发誓,若再有异心,就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崔绎闭着眼扭开头,手一挥,衙差将大哭不止的崔祥也拖了下去。
钟远山仍跪在堂前,崔绎沉默了许久后,说:“江侯……”
“罪臣教子无妨,但凭皇上发落。”钟远山埋头抱拳道。
“你是朕的舅舅,朕若是发落了你,便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母后,对不起绿娉,更是辜负了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崔绎痛苦地捏着眉心,“但朕也不能不罚你,否则便无法震慑后人。”
钟远山坦然道:“皇上宅心仁厚,罪臣感激不尽!”说着抽出腰间佩刀就要自行了断,惊得所有人齐齐变色,崔绎更是大叫一声:“快拦住他!”左右衙差纷纷出手,但还是慢了一步,锋利的刀刃虽没有割断钟远山的脖子,但也在他肩上划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立时便喷溅出来,堂外不少胆小的妇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崔绎咆哮道:“快传御医!”
程奉仪分开人群上前去:“都别慌!拿干净的布巾来!”说着蹲下将钟远山的衣襟撕开,用自己的帕子按在了伤口上。
崔绎差点就忘了这大堂上就站着个女神医,见程奉仪指挥起抢救不慌不忙,料想钟远山不会有性命之忧,才算是松了口气。
郑行川大声命令:“今日堂审到此为止,退堂!”又道,“此处人多混乱,恐冲撞了皇上和娘娘,还请皇上和娘娘暂行回避!”
程奉仪的医术是完全信得过的,持盈也就点点头:“那就有劳郑大人善后了。”说着便绕出桌椅,向堂后走去,崔绎又叮嘱了几句务必要把人救活,才在杜衷全的陪伴下追了出去。
持盈没有走太远,就在后院里站着看荷花,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大理寺中的荷花却不知为何枯死了大半,仅有的几株也开得不是很好。
“怎么在这儿站着?”崔绎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持盈微微一笑,说:“怎敢抛下皇上一个人先走,就在这处站着看看花而已。”
崔绎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并未从中读出什么不快或者别的,和往常并无太大区别,但心里仍是有点担忧,向后摆了摆手,杜衷全识趣地退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