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也没料到自己会一剑得手,清欢也愣住了,不自禁地收剑倒退了一步,“你……”他看着捏碎了舍利子的人,一时间惊疑不定,“你这是做什么?”
白墨宸却没有动,只是任凭自己的心口被刺穿,慢慢摊开了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低声笑了一笑,道:“太好了,我四处寻你不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一瞬,清欢清楚地看到舍利子彻底碎裂,洁白的外壳四分五裂,里面那团漆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在白墨宸的掌心旋绕着,渐渐化为狰狞可怖的魔物!
“真不错,里面还有那个和尚随身携带的六十一颗恶灵之珠,全部以肉身为舍利镇住了,这力量,可比原来的强多了!”白墨宸微笑着看着,再度慢慢收拢左手。
刹那间,他的左臂上发出了金色的光。在金光里,那黑雾如同旋风一样瞬间旋绕而起,一头冲下来,钻入了他左手的手心!
白墨宸张开手,将这魔物吞噬入身体,眼睛里的光芒变得金光璀璨,令人无法直视!只是短短片刻,他的左手完全收拢,握紧,最后一丝黑气也泯灭不见,看着对面持剑的清欢,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多谢你,终于让我完整了。”
“什么?!完整?”清欢愕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然而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白墨宸的左臂上焕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而他心口上那个洞穿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分地弥合!
不过是片刻,那个致命的伤口居然消失了!
伤口自动愈合,白墨宸长身而起,俯身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老实说,我是不想伤害你的……。毕竟你和殷夜来有点关系。杀了你,可能会让‘他’很不开心……你看,刚才他就挣扎着竭力想提醒你逃跑。只可惜,你这个笨蛋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缓缓站起,身影在烛火下被拉得很长,诡异而扭曲。
“不……你不是他!”那一瞬间,清欢醒悟过来,“你不是白墨宸!你是谁?”
“我是谁?”白墨宸笑了笑,“我是你们命轮千年来的死敌,是这个云荒万古的主宰。”
“你……已经成魔?”光剑再度铮然吞吐,锋芒逼人——空桑剑圣在虎帐里面对着逼近的男人,目眦欲裂。是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破军消失、迦楼罗毁灭之后,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如今孔雀已逝,龙远在他乡,自己一个人要面对复苏的魔!
“来吧,让我看看这一代的空桑剑圣,到底还有多少分量!”白墨宸微笑起来,双手一拍,身边的烛火霍然摇曳出了一道光——他手指一伸,那道光顿时凝固在他的手里,赫然化成了一柄金色的利剑!
这样的力量,让清欢看的目瞪口呆。
“我猜,你的身手,应该还在殷夜来之下吧?”白墨宸转动着光凝成的剑,笑了笑,“如果你在破军手下只走了一招,那么,在我这里应该也差不多。真是可惜……何必来送死呢?剑圣的传人,你难道不贪恋这人世吗?”
“只要你肯服侍我,你将拥有一切。”
清欢知道已经无路可退,眼神渐渐凝定,露出了无所畏惧的表情——是的,今夜,他即将一个人面对天地间最可怕的魔,没有援手,无法求助,也不可能逃脱。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会屈服,也不会退缩,虽然他心里贪生也怕死。
他手里握着剑圣之剑,为天下苍生而拔的剑神之剑!
“做梦!”他大喝一声,“剑圣门下,从不服侍人!更何况你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老子拼了一身剐,今天也要把你劈成千百块!”
剑气纵横,烛火猛烈摇曳,帐中帷幕无风自动,瞬间,一切都黑了下去。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虎帐里发生了什么。
清晨,当守卫在外面禀告时,帐中许久没有传来白帅的回答。守卫不敢擅入,只能回去叫来了穆星北。当青衣幕僚冒着被责怪的风险撩起帘子进去后,震惊地发现里面一塌糊涂,桌椅狼藉,似乎是发生过激烈的搏斗。
昨夜来访的那个商贾已经不知去处,只有白帅独自坐在虎皮椅上,似乎是困倦地睡去了,身上却带着大片的鲜血。
“白帅……白帅!”穆星北失声道,“你怎么了?”
是那个家伙杀死了白帅?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白帅身上根本没有伤口,毫发无损——那些血是溅上去的?那么,那个刺客又去了哪里?
似乎是被他的呼声惊醒,白墨宸在椅子上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喃喃道:“居然不知不觉坐着就睡着了?咦,这里怎么弄成了这样?”
穆星北看看白帅愕然站起,看着虎帐里的一切,带着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问:“这是怎么搞的?这满地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心腹幕僚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帅是喝酒喝太多,所以记忆中断了吗?但是……看情况似乎又不像。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九里亭发生的可怕至极的一幕:白帅在那一刻仿佛神魔附体,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接着就失去了知觉,晕倒在雪地里。而等他再度苏醒时,已经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包括安大娘和安心、安康姐弟的死。
这样撕心裂肺的事情,他都已经不再记得。他甚至只是以为冰夷刺客才导致了这样的灭门惨祸。这么说来,今天这一幕的发生,也同样是因为……因为那个“魔”曾经在昨夜出现过,强行占据过这个身体?
“昨晚庆功,大家喝酒后闹得太凶了,还在里面角斗比武,没有节制,大概是不小心弄伤了吧。”他的脑子飞速转动,终于在白帅不耐烦、出来叫人来问之前说出了一个解释,“沙场凯旋,白帅也不必太责怪他们了。”
“哦,原来如此。”白墨宸扶着额头,似乎还隐约感觉出有些酒意,头痛欲裂,挥了挥手,疲倦地道,“传令下去,即日开始,军中戒酒!三天后我们拔营起程,全军出击,追击冰夷溃军!要在他们越过迷墙回到狷之原之前消灭他们,不然等一回到狷之原,他们就容易返回西海逃脱了!”
穆星北霍然起立,点头,“是!”
当他走出营帐时,看到了那批叶城商会运送物资的马匹——马背上的粮草已经入库了,马队却还没有走,马夫都在原地,等着他们的首领——富甲天下的九爷。青衣谋士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人,只怕永远也等不到他们的主人了……而且天下之大,也不会有人给他们一个交代。
堂堂一代剑圣,就如同朝露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夜之后去了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就如同没有人知道,登上空桑王位的新帝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叶城的夜,依旧是喧嚣而繁华的,灯红酒绿,不夜之城。
玉香炉里的龙诞香快烧完了,更漏却还长。傅寿默默的坐在楼上,隔着帘子看了外面的路口半晌,手一松,啪的一声将帘子放下。
“姑娘,还是早点睡吧。”贴身侍女端了药进来,“估计九爷今天是不回来了。”
傅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他明明说过这次运送粮草去前线,最多十天就回来——可怎么马队都回来了,他却独独没了消息?”
侍女小心翼翼,也怕再度惹得傅姑娘不开心,“小姐别急,叶城整个商会都已经出动在找了,
一定能找得到——或者,九爷只不过是在哪个地方又喝到了好酒,乐不思蜀忘了回来呢。”
“……”她没有说话,竭力克制着内心不祥的预感,轻轻抚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九爷向来多金而浪荡,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尽管如此,他对自己却是有真心的,绝不会约好了婚期却又背诺不归。
更何况,他明知她已经怀了孩子,更不会扔下她不知踪影。
——除非是,他真的是再也无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