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若!”慕容沅也生气了,“怎么说话呢?”
姬暮年见效果已经达成,欠身告退,再最后补了一句,“一切有劳公主殿下了。”抬头看向宇文极,朝他微微一笑。
宇文极气得肝疼,“小人得志!”
“你跟我进来!”慕容沅扯着他进了屋,关门骂道:“你看看自己的爆炭脾气,一点就炸!你这个样子,回到东羌以后怎么办?!”这么些年,已经不知不觉把他当做弟弟来养,懊恼叹气,“早知道,就该把你身上的刺儿都拔光。”
宇文极抿着嘴不言语。
自己心里清楚,刚才的确是太过冲动,可是……,一看到姬暮年跟她在一起,还一副得意的嘴脸,就是控制不住!再想到自己马上就离开她了,就要走了,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情绪愈发不能自抑。
那种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有心无力。
“对不起,阿沅。”宇文极气头过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奈,艰难的开口,“我……,我只是很着急,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好了。只恨自己没有实力说话,任人摆弄,连自身都是难保,别的……,还能再多说什么呢?”他忍了忍离别的伤感,“我……,不会再这样冲动了。”
“切。”慕容沅白了他一眼,“知道收敛性子就好,我就怕你呀,到时候回了东羌还是这副脾气,吃了亏都不知道。”一想就发愁,“你那么多兄弟,这些年又没有长在你父皇跟前,感情淡薄,回去以后只怕……”
----只怕日子不好过。
一时间,两个人都静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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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羌大皇子回国的那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慕容沅当然是要去亲自送行的,还带了四个蒙面侍卫,指与宇文极,“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去东羌。”然后下令道:“子晨、子午、子暮、子夜,以后你们就是东羌大皇子的贴身暗卫,须得忠心于他,听命于他,不惜一切代价好好保护他。”
“我会功夫。”宇文极别扭着,目光却尽是依依不舍。
慕容沅不理他,继续朝那四个侍卫说道:“你们是父皇为我训练的死士,必须忠于主子的命令,我的话,你们都记下了没有?”
“都记下了。”四人齐声应道。
慕容沅目光清亮,好似秋日晚霞之中最灿烂的金光,声音纤细却笃定,“你们都记住了,只要保护好了东羌大皇子,那么……,有我沁水公主在一日,就会尽全力为你们达成一切可能之事!”
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大,四个蒙面暗卫都是齐齐一惊,互相对视了一阵,继而再次应道:“是,一定不负公主殿下之命。”
这一次,声音可比刚才有力坚定的多了。
“阿沅……”宇文极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有点说不出话。
慕容沅盯着他,认真问道:“我昨儿说的话,可都记住了?”见他点头,却还是不放心,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走,上马车,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端木雍容在下面静静看着,目光深邃。
“阿沅,多谢你。”车里面,宇文极的目光晦涩不明,闪烁了一会儿,情不自禁的抓住那双柔荑,“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再来燕国,……看你。”那骄傲的少年,竟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不安,乌黑眸子深处,隐隐藏着一丝惧怕之色。
慕容沅想要斥一句,“现在知道怕了?”又不忍心,毕竟除了自己,宇文极已经没有别的人选,可以随意流露情绪了。
八年相处之情,小时候几乎同吃同睡、朝夕以对,他性子又拧,偏偏还要回到狼窝火坑一般的东羌,前路晦暗不明。
----离别关头,自己还怎么忍心苛责?
“阿沅,阿沅……”宇文极轻轻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给予他无限的勇气一样,好去面对凶险莫测东羌皇室,面对他的故土和亲人们。
慕容沅担心的看着他,仔细想想,其实不过是才十五岁的少年,放现代社会,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失去母亲,父亲又不重视他,东羌皇室竞争激烈,孤身一人有些惧怕也是难免。
这些年来,都是自己在一直护着他。
此刻……,就好像要把自己亲手养大的雏鸟,给扔到暴风雨里面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坏脾气?哪里能够不担心?原本只是想说几句鼓励的话心中一动,抽手将古玉给摘了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这是前朝留下来的古玉,保佑过我的母妃,我的哥哥,还有我。”认真道:“你戴着这个,一定能保护你平平安安的。”
“不。”宇文极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失控,已经整理好了,他拒绝,“我不能要。”塞了回去,“我记得,这是一块很重要的前朝古玉,很有灵性的。你说过,当初睿王给你的时候,玉贵妃还不大高兴呢。”
他又别扭上来,“我是男人,哪能反倒让一个小姑娘来保护。”
“男人?把胡子长全了再说吧!”慕容沅在他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强迫塞回去,“拿好!下次来燕国见我的时候,要是没有保管好,看我怎么收拾你?!”动作灵巧跳下了车,找到端木雍容说道:“大将军,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端木雍容眉头一挑,继而欠身,“公主殿下一诺千金,必不敢忘。”
宇文极探出头来,“什么话?”
慕容沅瞪了他一眼,“少问!不与你相干。”
“阿沅。”宇文极从车上追了下来,摘了腰间的弯刀,轻轻放到她的手里,“这个你留着做个纪念。”却并没有提起东羌国的风俗,反正……,自己回去以后也是傀儡,这辈子注定娶不到心爱的姑娘了。
端木雍容皱眉,“大皇子……”
“你不必多说!”宇文极一声喝斥,转身上了马车,动作和眼神都十分利落,像是对燕国再无半分留恋,大声道:“启程!”
慕容沅抚摸着刀鞘上面的粒粒珠玉,轻轻的,缓缓的,感受着离别的忧伤,抬起头来看向他,“阿兰若……”她目光温柔宛若蛛丝一般,语气轻柔好似羽毛,“往后别再这么坏脾气了,……保重呀。”
“好。”宇文极回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有点不敢再看下去。
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回想起她那怜惜的温柔目光,都会让心中充满一点点光亮,让自己觉得温暖。而这份温暖,伴随他度过了无数个黑暗夜晚,在最绝望的时候,因为这一点微光而强撑了下去。
慕容沅静静站在原地凝望着,看着东羌使团的依仗队伍渐渐远去,出了皇宫,直到小的再也看不见,直到“轰”的一声,高大的朱漆金钉宫门缓缓关闭,还是没舍得收回视线,而眼里的酸涩之意止都止不住。
阿兰若,你要好好活着,我们一定还要再见面,一定啊。
“公主殿下。”不等慕容沅的情绪完全释放,便有宫人匆匆过来,白嬷嬷过去问了几句,上来回道:“才得的消息,姬大人在宫外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