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吧。偏赶上前阵子陕西御史一力主战,还送上了军民万人联名请战血书,咱们那位疑心重的陛下,怎么会不认为这背后是越孝在主使、无所不用其极的贪功起衅?”
祝斗南冷笑道:“巧得很,越家不但有个越孝,还有个越存呢。吴誉这把刀,怕是不只冲着一两个越家人。本来,他们死也便死了,就怕会耽搁那丫头的婚事。”
“所以殿下要快。”
无定侯、镇西将军越孝贪功冒进、战死镇北台的消息飞报入京。
承平帝波澜不惊:“死者已矣,不奖不罚,好在,伤亡轻微。侯爵乃超品之位,越孝既无子承袭,爵位理当收回。”
这样的结果,王弼也早已预料,问道:“鞑靼未退,该由谁接替越将军?”
“谁都好,就是不能姓越。盘踞要塞、拥兵自重,长此以往,朝廷军就成了他越家军了!”
“想必,陛下已有计议?”
“朕本打算让奋武王接替,但他护卫京畿责任重大,不宜擅调。朕同他商议过,不如就让北赫去历练一番,算是戴罪立功,反正留他在京城,也是惹是生非。”
“量儿,你莫要急。”潇湘公府中,吴誉闭目摸索着玉佩,“这才是第一个。姓越的,会一个接着一个下去向你谢罪。咎由自取,该死,他们都该死。”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一身缟素的越三千叹气道,“我再去请几遍姑姑也不会出来的,她现在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怎么见人呢?”
祝斗南耐心耗尽,重重一撂茶碗,忽地起身。走了几步,越走越慢,一个主意闪过心头,他站下了,猛转回身,高声道:“七小姐——”
下人们都聚在一起,偷偷摸摸朝这边指指点点。
祝斗南大步向后走去,边走边又唤了一声:“七小姐——”没人敢当真拦他,越三千也不太敢,只好紧紧跟着:“殿下您……”
房门一下推开,铜锤铁胆惊得跳了起来:“殿下?您……小姐她……”
越季在床上趴着,虽然衣服倒还齐整,总是有些狼狈,抹了几把脸起身,两眼果然肿着。
“七小姐!”祝斗南不管不顾地进来,“我们尽快成婚。”
所有听到的人都下了一大跳,铜锤慌忙探头出去左右看看,再将门关紧。
“什么?”越季一出声,嗓子是哑的。
“越家满门英杰,越家军所向披靡,天下皆闻。我与越侯曾有一面之缘,深知他沉毅善战,若说他贪功冒进,我绝不相信。我想,你也不会相信、不会甘心。这件事错综复杂,非详查不能昭雪。可你越家人人身居要职,不可擅离职守。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四处奔波,即便出行,无名无由,也是举步维艰。可只要你我成婚,你便可名正言顺随我出巡边塞,彻查此事,还越侯一个清白,还天下一个公道。”
越季惊了片刻,心里好生感激:“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只是怎样?”祝斗南神情颇为激越,“长兄为父,在这个时候论及婚嫁,会为天下人耻笑?七小姐,我一直以为你并非平凡女子,能不为世俗礼法所束。我敬越家英名、慕七小姐芳采、惋一代宿将石坼,愿于危难之际为你越家略尽绵薄,今日,置繁文缛节于不顾,郑重向你越季下聘,你如何答我?”
若以越季以往性情,得他这般仗义,自己热血上涌,几乎就要不管不顾一口应承。可自从越孝阵亡,她日日夜夜心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前一次在榆林镇作别时的情景。现在想来,种种迹象都隐隐透着不祥,是她粗心大意,一味贪吃贪玩,生生忽视了。人经过痛悔,才会长大,所以今天,她虽心怀感激,仍是冷冷静静地答道:“殿下,并非是我怕什么飞短流长。您说的不错,我哥的死,我不信、不甘心,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我现在心中只有这一件事,再无半分分给其他,若是急在这时与您……对您,不公。”
祝斗南置颜面于不顾,几乎是孤注一掷了,以他对越季的了解,应该是能一击即中的,不想却换来她这样的答复,心中霎时十分恼火。那么多眼睛看着,那么多耳朵听着,堂堂亲王竟被一个女子拒绝,他们心中的窃笑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既然如此……”即便尽力掩饰,祝斗南的脸色仍然无法好看,不过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更像是情殇,“你也要节哀顺变,本王改日再来悼唁。”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你们可以骂祝斗南,暗骂破口大骂都可以,但是不要骂作者哦(#^.^#)
第21章 卷帷望月空长叹(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十一快乐周末快乐一切快乐,明天还是休息一天。
这一章我也写得很恶心,请大家坚信出来贱早晚都是要还的,以后一定回来虐渣。
“瑕姐姐——”
凤仪公主这脆灵灵的叫声一出,所有宫女的脸色都变了,吴贵妃的脸色尤为难看,变换再三,勉强笑道:“五公主,本宫跟你讲过多少遍,不能再叫姐姐了,该叫娘娘。”
“父皇——”凤仪公主的小嘴嘟起来,“瑕姐姐教训我呢。”
承平帝露出少有的、毫无掺杂的慈爱笑容,摸了摸她发髻。吴贵妃面露些许不自在,立即辩解道:“陛下……妾并非教训公主,只是教她伦常规矩。”
“咦?”凤仪公主小小年纪却是话不饶人,“我和父皇父女两个讲话,瑕姐姐你一个外戚怎么还待在这里不走?这算什么伦常,什么规矩?”
吴贵妃一下子气结。凤仪公主别看才十三岁,心思灵巧不输大人,她这是倚小卖小,装傻充愣地从就没承认过她贵妃的地位。
偏在皇上心里,她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吴贵妃早忘了当初是如何借着进宫陪伴公主为名,一步步接近承平帝,引起他的注意的,此时只有恨意,大声道:“这里是翊坤宫,公主不经通报私自进入已是不守规矩,现在倒要撵本宫走?”
凤仪公主被吓到了,一头扎进承平帝怀里:“父皇……满满是想跟父皇捉迷藏,这才悄悄藏在这里的。”
承平帝近来心情颇佳。祝北赫果然不负圣望,接任榆林镇后,不出一兵一卒,就退去敌军,也没有耗费太多银两,只是将鄂尔多斯南一块荒地划了出去。这片地原本就让承平帝头痛,常年争来夺去,朝廷还特意增设了两卫,每年不知多养多少军队,多耗多少饷银。附赘悬疣,割去干净。是以他今日对吴贵妃也尚有耐心,道:“朕陪满满游戏一会儿,你先去别处走走便是。”
这样的答复让吴贵妃更加恼火。承平帝有五女,他只喜嫡女,自从大公主出阁后,更是独宠五公主一人,这些吴贵妃向来是知道的,可也不能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这里是翊坤宫,却让她走?欺人太甚!她已明白,今生今世,在承平帝心中,她也无法跟先皇后相比,可是有一点,先皇后无子。这是一个死了的人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活人的。这样想着,吴贵妃觉得灰了的心又有些热起来,便耐住性子,软语道:“皇上近来政事繁忙,难得偶有闲暇,驾临后宫,不宜过劳,何不让宫人陪伴公主到配殿中玩耍,臣妾留在此间伺候皇上,方不负这花月良宵。”
“瑕姐姐这说得什么话啊!”凤仪公主捂住了脸。
吴贵妃有些懵,她不是一向装小孩子么,这回又懂了?承平帝的脸色终于变了,冷淡地斥了句:“当着公主,休要胡言乱语,让你出去,你出去就是。此间不用你伺候。”
“走开,走得远远的!谁也不准跟着!”出了宫门,一腔的憋闷气喷泄而出,宫女们的脸仿佛格外可憎,一言一行都让人无比厌恶。
吴贵妃发了一通脾气,愕然发现,已置身宫后苑,身旁也再无一人。宫后苑位于坤宁宫之后,竟一路走到这里,心底深处,竟还是放不开皇后之位。后宫中的日子,如临深渊,步步走险,两手空空的,总想抓住些什么,既抓不住君王的心,抓住权位,也聊胜于无。只是,事事皆不如意。
“唉——”
叹息声却是两重的,一沉一细,交叠在一起。
吴贵妃吃了一惊,朝左上一仰头,显然,那另一方也发现了她,正低头看下来。
亭台之上,宫灯之下,是一张石泉漱玉般明净的脸,灯光映照下的眉目分外清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