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一个人影立住,她视线从仙女棒往上移,许劲知站在她跟前,像是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头发上落了几点雪花。
便利店的老板正准备关门打烊,手套围巾瓜皮帽全副武装,看见她手里的仙女棒,又进去拿了一把出来,给他们两个一人一半,“孟妍,跟同学在这聊天啊,都拿着,这种东西囤多了不好,潮了就点不着,拿着玩儿吧。”
孟妍正想说不用,老板就已经利索的把卷帘门拉下来上了锁。
她算是在芝麻胡同住的久的,街坊邻里相互认识,孟妍一双杏目,眼尾微扬,笑起来很有灵气,“谢谢王叔。”
许劲知没怎么玩过这东西,之前过年老妈不让他放鞭放炮,他对这东西也不感兴趣,也就没争辩。
他往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打火机被老爸给顺走了。
孟妍看出他的意图,主动把打火机递给他,“要这个吗。”
许劲知应了声,接过打火机往后稍微退了半步,对着“仙女棒”的上头点燃。
手里的东西发着“呲呲”的声响,冒出无数金丝。
孟妍轻微吸了下鼻子,被许劲知捕捉到了这点声响,故意使坏问,“哭了?”
这话似曾相识,是把她之前说的那句送还给她。
他开玩笑不正经的时候看着特混,有股独属于这个年纪轻佻浪荡的劲儿,孟妍声音不大的揶揄他,“你还挺记仇。”
金色的光照在他脸上,许劲知垂眸认认真真瞧着手里的东西,微皱起眉,完全找不出这玩意儿的乐趣在哪,看久了甚至觉得和生日蛋糕上插那个会冒火的旋转莲花差不多,拔下来扔门口还能不知疲倦的响上三天。
他无意抬头,跟前的姑娘正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得起劲。
她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这颜色土的不行,只有他大姨大姑才会戴,但在她身上竟然莫名和谐,是这雪天里唯一一抹艳丽。
他语调疏懒,手往前一递,“送你。”
孟妍没客气地接过来拿在手上,上次小哆啦a梦的挂件也是这样,好像她眼睛看什么,他就会把什么送给她。
这句话刚在脑海中出现,她就鬼使神差般,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他注意到之前又悄悄别开视线。
等她手里这根燃尽,许劲知又帮她点了一根才连带着打火机一起给她,孟妍接过来触感不对,手心里感觉还多了样东西。
她摊开手掌看,除了塑料打火机,还有一枚巧克力,外面包着蓝色的糖纸。
孟妍把东西放进口袋,没说谢谢,而是看着他道,“去我家吃饭吧。”
除夕这种家里人团圆的日子他去裹什么乱,他刚想说“别了吧”,开口前对上她一双明媚的眼,那里面倒映着仙女棒细碎的光。
孟妍见他没马上回答,八成是拒绝的意思,她正想着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才不那么尴尬,就听见他微哑的嗓音说,“行。”
“……”
老孟做了一桌子菜,荤的素的还有汤,一边给许劲知盛饭一边说,“你们小时候一群孩子在外面玩儿,你搬走的时候阿妍哭了好几天呢,说什么都不顶用。”
孟妍在旁边端着一个空盘子,脸一下子就红了,微低着头没好意思看他,“爸,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拿出来说。”
“不说了不说了。”孟重阳笑着塞给她一碗米,“拿上走,看春晚。”
他们整条芝麻胡同的人都不怎么用餐桌吃饭,正经买来的餐桌上都堆着些酱料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吃饭都放茶几上吃。
茶几矮,坐在沙发上弯着腰吃饭很别扭,于是就有了老孟同志亲手做的小木凳。
许劲知坐下就是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缩着也不是,伸着也不是,束手束脚的。
他能将就坐,但老孟看不下去,放下碗说,“我去把餐桌擦擦搬过来。”
许劲知来这儿吃饭本就不好意思,在人真把桌子搬过来之前及时开口,“不用了叔。”
老孟只当没听见,一副认真模样,“我搬,不要跟着来,我还年轻着呢。”
孟重阳这人吧,倔得很,不听他的他跟你急。
尤其是在他“年不年轻”这种涉及尊严的事情上质疑他。
最终三个人在餐桌上吃完饭,电视机里播着春晚,小品一年比一年无聊,许劲知看得整个人有点儿犯困,又不好起身就走,多少是有蹭饭嫌疑。
孟重阳被隔壁老太太叫去找什么东西了,许劲知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微弯腰的动作让肩背自然形成一道冷淡的弧,他偏头看向她,“你记得我?”
孟妍原本在旁边打瞌睡,一下子绕到这个话题上,愣是什么困意都没了,她目光跟他交缠上,又很快败下阵来,“是上次听我爸说,我才想起有个叫小胖的。”
许劲知听见这称呼还挺稀奇,当年搬走去了那边水土不服,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人也瘦了。
正好身边换了一批人,就再没人叫过他小胖。
既然话说到这儿,孟妍也跟着问了一句,“那你记得我吗。”
无心一问,她甚至都没察觉到这句话里还藏着点小小的期待。
他摇了下头,回答是情理之中的,“不记得。”
的确,那种有故事的童年梗发生的概率小到和中彩票差不多。
四五岁的小孩更是不记事,丢了一个玩具都能哼哼唧唧哭半天,说明不了什么。
这一天晚上许劲知回了隔壁,整个人困马乏,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倦怠。
他开了灯余光看见门口玄关处的鞋柜上放着一个皮质的篆刻刀包,旁边搁着一块大小正好,成色漂亮的寿山石。让他困意都散了大半。
这是老爸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他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只能是许臣进门就随手放这儿了,他当时心不在焉,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