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姜曳珠气冲冲地回府。
老管事战战兢兢,眼看公子气得一挥袖,扫落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咣咣啷啷响个不停。
得亏是姜家底子厚,换做普通殷实人家,哪里禁得起公子一不高兴了,便将室内的古玩器具统统砸烂。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眼角微红,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一抬手。
“给我向宫里请示,明日我要去宫里给贵妃姑母请安。”
老管事还不清楚自家公子的性子吗,打不过便告冷状。
只是这次奇怪,公子为何不找老祖宗,不找老爷,要去找姑母呢?
老管事颤声道:“回禀公子,殿下是贵妃的亲儿子,只怕贵妃不会偏向咱们。”
姜曳珠冷哼了一声:“本公子知道!”
在老管事的疑惑中,姜曳珠缓缓牵起一丝笑。
幼时他在书房外头嬉耍时,曾偷听到父亲与老祖宗谈话。
姑母不止一个儿子,她还藏了一个儿子!
陈敏终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掌握了姜家的秘密吗?他处处以姜家的丑事要挟,如今也轮到他受制于人了!
……
裴迎听闻了朝堂的风波,这件舞弊案竟然逼得姜家老祖宗闭门不出,姜家脉系为避风头,纷纷不敢接手此案。
于是案件便落在了身为大理寺卿的父亲手上。
她是女儿家,不明因由,生怕爹爹吃亏,于是找到了陈敏终。
“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找我。”
陈敏终见到她时,搁下了笔,嘴角一丝淡淡笑意。
来的时候小太监提醒过裴迎,姜大公子刚出去,殿下心情不太好。
可是裴迎瞧着殿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反而愉悦得很,鲜见地对自己添了两分好颜色。
“殿下,爹爹他不会有事吧。”裴迎面生担忧。
陈敏终:“你爹是大理寺卿,你以为这笔春闱舞弊案的公文他没有过眼?实话告诉你,倘若没有你爹的帮忙,还不能让姜家难堪。”
裴迎一愣,爹爹竟然会与殿下联手?
可是爹爹一向胆小,决计不敢得罪姜家,在官场上能避事便避事,又为何要接下这块烫手山芋。
陈敏终瞥向她:“怎么,觉得你爹是在与虎谋皮?”
裴迎心下一紧,摇了摇头。
“殿下……”她怯怯出口。
她伏在陈敏终膝前,低下头,沉默不语,只把玩着殿下的头发。
“你爹不会有事。”
陈敏终这句话很轻,仿佛一颗定心丸。
裴迎明白,殿下掌控欲虽然强烈,却总是施恩,会庇护身旁之人,他待自己苛刻到极致,永远不会让旁人对他失望。
陈敏终的墨发在她柔嫩的指尖穿梭。
她有些叹息,徽州再心细的绣娘也织不出这样一匹绸缎,密致矜贵,生怕扯一扯便坏了。
陈敏终坐在软榻,她将头轻轻靠下来,反正深更半夜的,谁也瞧不见。
若是白日,陈敏终还会说她几句不成体统,关起门来,殿下腿受伤了,他也跑不掉。
明明殿下是常年习武骑射的人,一身浓烈兵家杀气,却有这样一头乌发,还有各处关节泛起的粉色。
裴迎忽然抬头,一笑起来眼底清亮。
“殿下,您是不是真的动不了了。”
她问出这句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陈敏终静静道:“腿动不了了,手还可以,你别乱来。”
她的耳坠晃悠悠凑上来,殷红的唇开阖。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只想尝一尝玫瑰糖饼罢了。”
她说完这话便抿起嘴角,嘴角尖尖的,像极了小狐狸。
裴氏……又要咬他吗?
陈敏终眼底的湖泊有风拂过,一丝波澜,光芒明明灭灭,他喉头微动,生硬地别过头,却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上次,她咬了咬他的嘴角,太轻了,她还想重来一次吗。
陈敏终眼帘微垂,他并没有说不可以。
“腰不疼了是吧。”他的声音有些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