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狸没有跑远,跑了十几步便停了下来,背影落寞地蹲坐在砖房外面的草地上。
大狸?叶空叫他,他就回过头来,两颗圆圆的眼睛反射着后面砖房里的灯光,亮晶晶的。
叶空在他身边蹲下,抱着膝盖:你想去就去吧。
小空老师大狸扁了扁嘴,又回头看了看砖房,狸猫妈妈、弟弟妹妹、菲芽菲苗和小花都站在门口,山鬼大人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斜睨着这边。
老师说过,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求你们成材,只希望你们能追随本心过一生。叶空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你们三个,想做人还是想做狸猫,都可以。既然本能在召唤你,想去就去吧,宗山虽然大,但是总还有见面的机会的。
大狸抬起头,朝着圆月嗷呜嗷呜地叫起来,眼角似乎有泪滑落。
随后他站起身,在叶空手掌下蹭了蹭,转身跑到砖房门口,以狸猫的形态和亲朋好友挨个蹭蹭,走到草地边缘,停了下来,想回头却忍住了。然后弯了下后腿,跃进了草丛。
叶空站在原地,等了半天,总觉得那片草里会再钻出个小狸猫来,笑嘻嘻地叫他小空老师,告诉他自己是开玩笑的,哪也不去。
可是等了半天,只有夜风和飞虫。他的衣角被人扽了扽,莲沛扒着他的衣服往上爬,叶空把他抱起来。
莲沛奶声奶气地说:行了,他们将来都会走,你每个都要这么伤心吗?他把叶空的脸转过来,我会陪着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突然
大狸会很好的
爱你们~
第72章 推动世界的力量
所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大狸那孩子?村长坐在门廊上,接过叶空递给他的咸柠茶,因为菲芽菲苗嗓子有些上火,最近一直都在喝叶空做的咸柠茶。
叶空坐在旁边:肯定可以,说不定下次再见面时还能见到大狸的小宝宝呢。
哎,大新去了市里,大狸回了宗山,崽子们越来越少村长感慨道。他已经习惯了每次来幼儿园,就被一群崽子围绕在身边撒娇耍赖、调皮捣蛋。
等放暑假的时候,让大新来啊,说爷爷想他。
叶空:您放心吧,上次打电话来还说要去您家吃烤土豆呢。
闲扯了会儿,村长站起来:一会儿马镇长来,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就过来。
马镇长最近经常来,每次都带着不同的领导,说是来看看宗山村的项目,叶空一直没有居功,负责介绍的是胡龙英,但是马镇长每次也都要叫上他一起。
我们镇零山村的赵育新,唯一一个考上k市一中的崽子,这位就是他的辅导老师,叶老师。马镇长挺着啤酒肚,大城市来支教的老师,现在还能沉下心来下基层,难得啊!
我劝他去镇上教书,他说村里崽子还需要他,死活不去,哎!马镇长全然没有冬天在镇书店门口那个不依不饶的样子,热情地简直把叶空当成了自己的亲戚。
叶空客气了几句,觉得没啥意思,但为了给村长面子,也得跟着一起。
来的是领导还有招商引资来的投资方,中午都在村长家吃饭。
龙英啊!马镇长叫了一声,胡龙英专心吃饭没听见,胡龙英!
诶诶诶!镇长,您有什么吩咐?胡龙英把筷子撂下。
马镇长:你那个鲜花养殖基地的项目批下来了,这也是咱们镇的重点项目!好好干啊!
胡龙英:成!听领导的!
你爹呢?马镇长问道。
胡龙英:昨晚上老陈家的牛死了,比我年纪还大,也算寿终正寝,我爹还有村里的老人都去给它下葬了。
马镇长眼睛瞟了下领导:畜生死了下什么葬!胡闹!
胡龙英:以前没机器的时候,不都靠牛耕地吗?都养出感情来了,体面的下葬不是很正常吗?我小时候还骑过它呢。她被硬拽来当解说,没办法参加葬礼觉得很惋惜。
投资方饶有兴致:给耕牛下葬倒是头一次听说,走,一块去看看。
村长带着他们往村后走。
山坡上挖了个大坑,村民们都聚在一起,给死去的耕牛戴上花环,四个人抬着,平平稳稳地安放在坑里。
大家都神情肃穆,崽子们和莲沛也在,莲沛认真地穿着衣服和鞋子,平时爱玩闹的崽子们,此时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手拉手站在一旁,见证一个被人类当作朋友的动物的离去。
耕牛没受什么罪,虽然比壮年时瘦了一圈,但是神情安详,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崽子们拿着自己种的鲜花,扔进坑里,虽然还无法理解生与死,但也能从气氛中得知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菲苗低声问身边的莲沛:大人,为什么牛牛会死?
莲沛:它寿命到了。
菲苗不敢问太多,山鬼大人继续说道:它去了另一个世界,将来会以另一种形态回来。
菲芽:那它还会回宗山村来吗?
莲沛冷静地回答:也许吧,但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它不会记得任何事,你们也认不出它来。
菲芽:它会死,人也会死,那人为什么还要出生?
村民们开始填土,莲沛想了想:大概就是为了遇到现在的亲人朋友,体会一下人间冷暖。
菲芽:那死后什么都忘了,有什么用?
七岁小朋友的问题总是带着深刻的哲学思考直击心灵,莲沛作为一个死后什么都忘了的人,深感扎心,鼓着腮帮子,理不直气不壮地说:忘就忘了嘛还会遇到新的朋友啊
菲芽:总觉得有些新人笑旧人哭的意思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词,别别扭扭地安在了这里。
她看了眼莲沛,补了个刀:就跟你似的,那个什么牧月
所以村长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莲沛蹬着小短腿追着菲芽跑。
叶空跑过去,一手捞一个把他俩拦住:怎么了?
事情涉及到不能在叶空面前提的人,莲沛也不好说什么,用威胁的眼神瞪着菲芽。
村民们把坑填平,简单做了个小坟头。动物和人不同,这坟头将来会被雨水冲刷,并不会留下痕迹。
村民们,尤其是耕牛的主人老陈,自发地双手合十闭眼默哀。
马镇长最看不惯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行了行了,死了个畜生而已,丧葬仪式弄得比人还正式。
城里来的投资方倒是兴致勃勃,拿手机拍了很多视频和照片。
回去的路上菲芽把问题又抛给了叶空,叶空简单易懂地回答:你明知道吃的东西要拉出去,那你为什么还要吃饭?
菲芽:因为好吃,我想吃,而且不吃的话,我会饿死。
叶空:现在你和我们在一起开心吗?
菲芽点头:开心!
叶空:吃到好吃的东西,和朋友开心的玩耍,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等等,这些都是你现在活着的意义。牛死了,但是它耕过的地种出来的粮食,被小朋友吃了,小朋友会长高长大;牛也曾经带给大家快乐,这些是死亡无法抹去的痕迹,即使它以别的形态回来了,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些痕迹是一直存在的。吃了粮食的小朋友长大成为医生救了很多人,或者成为宇航员去了外太空世界就是被一点一滴地被推动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