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想装了。“贺予森然道,“你要说就说,不说你就别挡着我见他的路。“
“…“卫二觉得贺予现在是真开不起玩笑。于是正了正色:“直没法先告诉你,你吃了这药吧,就当镇定剂了,行了吧?你吃了我就告诉你。立刻告诉你。”
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卫二道:“你连死都不怕了,总不至于怕吃我一颗糖吧。是不是。“
贺予最后还是走上去,盯着那药丸看了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卫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连死都不怕了一一确实如此,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又还会怕什么呢。
贺予仰头把药咽了下去。
然后他重新睨向卫二:“你现在可以说了。“
他在刺目的午后阳光下,看着卫二的嘴动了动,忽然间他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感到一阵钻心似的疼,眼前开始泛起五光十色的幻影,卫二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想站起身来,可是身形晃动了一下,却径直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
贺予眼前一黑,最后的印象是胸口剧烈的绞痛,然后意识就中断了。
“喂。“卫二绕到桌边,检查了贺予的情况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嗯,对,有效果。你们过来抽血检查一下吧,验血没有问题就可以和他说实话了,我他妈要累死了,这都受的什么罪,老子他妈的在海南度个假都得飞回来加班……“
贺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在这座花园小屋里不过已经被移到了二楼的卧室,卧室窗外已是夜色深重遥远的灯塔在一明一暗地给远航人闪着指路的辉光。
墙上的指针已经转至夜里十一点多了。
他身边围了一圈穿白大褂的,让他非常不舒服的是他又被这些人用治疗带捆上了。
为首的医生居然还是贺予认识的,是贺予的那个远房表哥。表哥因当初在急症接收外理了很多相关病案,所以三年前就被破梦者邀请加入了对社会上那些次精神埃博拉患者的治愈工作。他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贺予,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对贺予道:“那个,我们给你解释完,就会把它松开。“
贺予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几个隶属于破梦者的医生,包括靠旁边站着的卫二互相看了看,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唯一和贺予有那么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可能不至于被打死的表哥身上。
“……“表哥在众望所托之下,只得慢吞吞地开口了,……你还记得谢离深吗?“
“他不是死刑缓期执行吗。“贺予的眼神几乎可以被称为可怖了,“你们别告诉我他被释放了。“
“不是不是,你别急。”表哥又踌躇片刻,先伸出手来,仿佛想用手语和贺予比划似的,但抬眸一撞上贺予的眼神,他又把手放下了,“咳,那个,是这样的。……那你还记得,你之前坠海,是被曼德拉救回的,然后这个谢离深给你进行了救治手术,再然后……”
表哥仿佛要绕一个很大的弯子,跟贺予讲一个非常晦涩艰深的故事,听得贺予已经烦躁起来了,眼睛里像在窜着火。
“他那个手术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治疗你,你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好心,主要是……”
“行了。”卫二也受不了了,他从原本双手抱臂斜靠在墙边,变为站直了身子,走到贺予床前。
表哥不太高兴:“那你来说?“
卫二扫了表哥一眼,看上去在翻白眼,最后他还真说了,特别干脆利落地:“谢清呈还活着。“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刀直接刺中红心的方式摊牌,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贺予眼睛睁得极大,愕然看着卫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了。
卫二在他还没有情绪失控之前,迅速开始排爆:“你必须冷静下来,然后我才能和你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们不是故意要欺骗你,是实在没有办法。你越快配合,就能越早去见他,明白吗?虽然堂管破梦者的领导里确实有人对你们充满了提防,但是你要相信王政委也好,总指挥官也罢……还有我们所有人,这些年我们都在保护着你们,替你说话。“
“……“
“克制住你自己。”卫二看似镇定,但他盯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走的贺予,其实背后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早点见他,你好好听我说,好吗?“
看到贺予眼中的猩红终于慢慢地降下来,卫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在贺予床边坐了下来:“事情是这样的,确实得从谢离深三年前给你动的那场手术说起……
三天后。
肯尼迪国际机场。
经昔日破梦者指挥官帮忙,贺予的签证已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下来,他一下飞机就上了医院派来的接驳商务车。一路上,贺予不得不按着《破梦者公约》要求的做,不对这位无辜的络腮胡子大叔使用血蛊逼迫他超速飙车。
他等不及了,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已经模糊成道道虚影的异国景色,他的掌心内全是汗,从下飞机那一刻就有的心跳加速到现在已经让他产生了种眩晕感,令他快要室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两年之内,只要他去收集补全视角,接触到从前破梦者的人,甚至是谢雪,是卫家人,他们都会在尽力配合他把故事讲完整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和他说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要过下去。
次数多了他变得很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他要好好活着,好像活着就有什么希望一样,尤其是谢雪,她难道不明白失去谢清呈对他而言等于失去了什么吗?
直到卫二那天在海边小屋里和他说了全部的真相,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误会了所有人的良苦用心——
三年前,他坠海,被曼德拉救治。
安东尼在给他治病时,往他体内注射了一种烈性靶向毒药。
他们在通过催眠窥见了贺予的内心之后,认为贺予这个人,哪怕最终愿意投靠曼德拉组织,也存在着很大的双面间谍的隐患。而段闻当时的意思是,如果血蛊毫无顾忌地投回到了破梦者那边,那么,他宁愿不要这个武器,他不得不直接要了贺予的命。
安东尼于是就把这个情绪靶向,标记为了“内心的完整”。
曼德拉的人很洁楚,当贺予内心完整的一刻,就代表了他获得了他所有渴望着的东西,将拥有幸福安宁的余
这一定是他背叛了曼德拉,和破梦者站在一起,和谢清呈心意相通时才能得到的。
安东尼落网后,不知道是因为破梦者们并没有将他遗留在那座岛上自生自灭,让他想将功脖罪把死缓变成无期:还是因为他的大脑被薇薇安入侵过,薇薇安多少带给了他一些影响,总而言之,他在苏醒过来之后,在接受拷问之时,选择了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他告诉破梦者们,如果最后谢清呈得救,又愿意和贺予在一起,当贺予的所有心愿了却,内心充满了极大的满足感的时候,那个蛰伏着的靶向毒药就会发作。
贺予会死于幸福来临的那一刻。
——这就是安东尼在贺予身上留下的最后一张筹码。
这一招实在太过毒辣,残忍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