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岭眉头一皱,安慰道:师叔很快就会好的。
闻弦认同地点头,眉间却还拧着几分忧愁凝重。
顾雪岭垂眸思索了下,忽又笑道:我以后再也不跟蒋二玩了。他抬眸看着闻弦,笑意竟有几分清冷,也相当认真,他骗我,还要害我,他太坏了。我最很别人骗我了。
闻弦笑了笑,若他还敢害岭儿,师弟会先揍他一顿。
见他承诺得如此利落,顾雪岭眨了眨眼睛,脸上恢复了纯良无瑕的笑容,点头道:好!师弟帮我。
回房后闻弦就先走了,顾雪岭将风雪关在门外,甫一踏进屋内,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屋中是顾雪岭亲自布下阵法,阵眼为火灵珠,只作为烘房子的用处,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顾雪岭目前也只会这个。
身上暖和起来,顾雪岭也有些困乏了,将披风摘下放到矮几上,兜里还有块凤纹玉佩,正是青阳宫少主送的那块,顾雪岭却不大稀罕,随手一扔,玉佩滚落到温厚的披风上。
屋中烛火略有些昏沉,像是在引人入眠。顾雪岭累得不想再动,扯过被子就往床上躺下。
屋中复又安静下来,火灵珠悬浮在梁上,若是仔细感觉,或能看出屋中阵法的雏形和灵气流动。
窗外风声默默变大,雪花又扑簌簌落下来,门缝外钻进来一缕凉风,吹得桌上烛火跳跃摇晃。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被映在墙上,慢慢张开变大,约莫是个人形,却又极为模糊,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若是顾雪岭此时睁开眼,定能看到那团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正在朝他靠近。
黑影已来到了床边,像是伸出手,探向顾雪岭脖颈。
它在此刻像极了一个人,身形颀长,透着一股慵懒风骨。
那只手快到了顾雪岭脖子上,手心上忽地多了一团黑雾,随之快速化作短刀般利刃的模样。
那个影子的手便握着这利刃,手起刀落,直指床上少年的脖颈。
可就在这时,少年倏地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
霎时间,这个黑影或许被惊到,动作一顿,顾雪岭看清眼前是个没有脸的模糊黑影后眼瞳一缩,也是心下发怵,快速滚到床内抽出后腰挂着的短剑止戈,下意识便一剑砍下!
顾雪岭偶尔学剑,师父心疼他,从不让他累着,他会的剑招便不多,且都是些花哨无用的招式。
且不说他知不知道那些剑招无用,他见到这团诡异骇人的黑影,脑子一空什么招式都忘了,利落的一剑,还无意中动用了身上的所有灵力!
黑影被一剑劈散,顾雪岭茫然地看着溃散的黑影,慌乱中似乎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飘到耳边。
本以为是个小贼,谁知是这么个诡异的东西
黑影彻底消失后,屋中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顾雪岭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睡意全无了。刚才的东西,难道是妖邪吗?可这里是玄天宗,有守山大阵在,还有后山那道剑意震慑,寻常邪祟根本不敢靠近山上。而且这里是无回宫,南宫清就住在这里,哪里来这么胆大的邪祟敢来挑衅?
顾雪岭定了定心神,将止戈归鞘,还不放心地下床转了一圈。
他刚才半梦半醒,突然觉得身上凉,就被冷醒了,否则的话,现在该被那东西弄死了也不一定。
顾雪岭还有些后怕,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南宫清,却在路过矮几时脚步一顿,他察觉到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一低头,矮几上只随意堆着一件披风,可在披风下似乎有什么光闪过,顾雪岭眉头一皱,掀开披风看清了下面的东西,却是那块凤纹玉佩。
玉佩上灵光若隐若现,顾雪岭看见它时,忽然有种错觉,他似乎跟一双眼睛对上了,顿时心下一惊。
青阳宫
顾雪岭捡起玉佩,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是没听过窥视他人的旁门左道,只是今日才见识过,还能化出影子分‖身亲至顾雪岭神色有些难看,重重将玉佩扔到地上。
想想还觉得不够,他想了想,又抽出短剑,一剑扎在凤纹玉佩上,止戈削铁如泥,那精巧的凤纹玉佩顿时裂成几瓣,灵光就此消失。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身着紫衣锦袍俊美如玉的青年面前映着顾雪岭房内景象的水镜乍破,人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伏在桌上大口喘息,似是受了重挫,一双风流至极的桃花眸中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顾雪岭!
约莫是此人恨得太深,顾雪岭打了个喷嚏,把碎玉扔到窗外后赶紧关上窗户,这才觉得解气不少。
他暗道送玉佩的人是个变‖态,并记住了青阳宫少主这个人。他只以为对方想要暗中窥视,或是对自己做什么,却不知那人本是想杀他的。
因为这事,顾雪岭一夜没睡好。本来打算天亮后就去找南宫清诉苦的,结果南宫清下山去了,他扑了个空。知道青阳宫的人来了天誉城,南宫清会很忙,害他见不到人,他都记在那个素未谋面的青阳宫少主身上。
一连几日,南宫清都没回来过。
顾雪岭这几天没发现还有什么异常,便将这事忘到脑后了。
这天他陪宣陵到药阁拿伤药,云鹊儿历练还没回来,药阁只南长老一人在,把金疮药给二人后,还要给雪衣送药,顾雪岭想着许久未去探望六师妹了,就提出帮南长老送药。
宣陵躲在房间里养了几天伤,身上不疼了也不至于掉眼泪了,不至于那么难堪,却还有些难受,他还想回去睡个觉,被顾雪岭磨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虎着脸陪他去了。
六师妹雪衣与仆从住在后山,宣陵第一次去,跟顾雪岭上了山,见到那座两山之巅的铁索桥,也不由有些诧异,随之又觉得很正常。
山峰险峻,约有数百丈高,烟云萦绕望不见底,只容三人并行的铁索桥上铺了一层霜雪,冰棱倒挂。
这座窄小捡漏的铁索桥看去摇摇欲坠,却是唯一一条通向对面平顶峰巅上那座小木楼的路。
顾雪岭走过很多遍这座铁索桥,脚步不见停顿,走吧。
宣陵默然跟上。
过了桥,对面隐在竹林中的那座小木楼便清晰跃入眼球。
上回见过的黑衣仆妇约莫是早见到顾雪岭,二人刚到小楼外,她便已在门前等着了,顾雪岭将药交给她,二人交谈十分简短,也很熟稔,问了六师妹在哪,他就带着宣陵进去。
顾雪岭熟门熟路进了小楼。庭中有一处莲池,方寸三丈,池中莲花盛放,池水被雾气遮盖,显然并不结冰,九盏星灯悬在莲花之上,只亮了三盏,星光漂浮烟云之上,绚烂至极。
踏入后‖庭,宣陵敏感地感觉到自己进了一个阵法。
果然,他发现莲池四角有布阵的痕迹,仅仅是维持池水不结冰和莲花盛放的小阵法,但他清楚这座小楼里有一个大阵,连他也是入了阵后才后知后觉,可见布阵之人造诣颇深。
顾雪岭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也很了解,莲池上有座木桥,他带宣陵过了木桥,适才靠近廊下,就听到里头传出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听声音正是照顾雪衣的丫头春儿,二人正坐在矮几上,不知在讨论什么,看去都很有精神。
顾雪岭带着宣陵近前,好笑道:还没进门就听到声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在聊什么?
矮几前的主仆二人闻声纷纷看来,见雪衣起身,春儿忙放下手里捧着的竹简过去扶住她。
大师兄来了。雪衣柔柔一笑,双眸依旧绚烂到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