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雪岭语调上扬,好笑道: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蒋二又有点心虚地回头偷看了眼顾雪岭,见他一垂眸,一缄默,心里更是难安,语气便缓和了许多,几乎是柔声说道:总之你放宽心就对了,养好身体,才能好好修炼,今日就这样,我走了。
将食盒收拾好提上,背起药箱,蒋二便出了门。走得倒是快,可关门时动作极轻,明显看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顾雪岭看了看被关上的房门,没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起。
没一会儿,房门便再次被人打开一。
顾雪岭还以为是蒋二去而复返,可见来人一身熟悉红衣,他脸上笑容更盛,还要掀开一被子下床。
师父!
好好躺着,别动!南宫清抬手制止顾雪岭,快步走上前来,见他气色已比前几日秋雨绵延时好了些一许,便在床沿坐下,将锦被盖过他腹部,又整理了下顾雪岭披在肩上的雪白锦袍,叹道:病了这么久,都瘦了。
顾雪岭笑道:瘦了正好,今年量身做新衣时,师父便不能说我又胖了,又要多费不一一衣料。
南宫清抬手敲他脑门,傻孩子,胖点才好看,费点衣料怎么了?你就是胖成球也是我徒弟。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二人一看,蒋二正背着药箱站在外头,面对南宫清时他礼貌极了,躬身行礼。
南宫宗主。
蒋二门主怎么回一来了?南宫清起身。
承坤门经过八年前那场风波后,蒋坤继承了门主之位,也改了规矩,从那之后承坤门的门主便多了一位二门主,故而南宫清也这般称呼。
蒋二站在门外,不扭捏不愠怒时,文质彬彬的,与当年那脾气暴躁跟爆竹似的小黑胖子简直判若两人,他朝南宫清笑了笑,暗暗瞪了眼南宫清身后的顾雪岭,双手一奉上一只白玉小瓶,走得急,忘了将药留下了。
南宫清什么都没问,出门接过药。
蒋二叮嘱道:若是咳得厉害了,便服下一粒,能缓解一二,但最好不要多服。若冬雪之前咳疾仍未愈,晚辈再上山为令徒复诊换药。
好,有劳二门主了。南宫清道。
不必客气。蒋二说着幽幽望向屋内的顾雪岭,又道:先前留下的药切记每日都要早晚服用,即便有什么急事,也不可耽误服药。
顾雪岭闻言眉梢一挑,这还当着他师父的面揭他短了是吗?
南宫清一一笑着应下,好,我会看着徒弟服药。
二人没聊太久,南宫清到底是前辈,蒋二跟他在一块,说话也不自在,很快便背着药箱告辞。
南宫清喊来道童送他下山,之后拿着手一中丹药瓶回来,一看见顾雪岭,便无奈叹气,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乖乖吃药,人家都来告状了。
顾雪岭心里不服气,撇嘴道:他跟我有仇,故意乱说的。其实我每次喝药都很自觉的,从来不需要他催促,我也想要快点好起来的。
那你倒是快点好起来。南宫清也不说破他的心思,回一到床边将药瓶递给一顾雪岭,面露愁容道:若是难受了就跟师父说,别硬撑着。
我知道的。顾雪岭接过药瓶,低头端详着手一中小巧的白玉长颈瓶,细白的手一指不自觉收紧,眸中笑意也淡了几分,师父对我真好。
乖,好好休息。南宫清习惯地揉揉顾雪岭脑袋,正要扶着他躺回去,忽然想起什么,与顾雪岭笑说:今日有件喜事,岭儿要听吗?
什么喜事?
顾雪岭抬起头,一脸好奇。
躺了这么久,闷坏了吧?南宫清最是了解顾雪岭,笑道:你两位师弟回一来了,你说可算是喜事?
顾雪岭闻言似是呆住了。
听见宣儿回来都傻眼了?就这么喜欢宣儿?南宫清心里有些一泛酸,道:那好吧,待宣儿收拾好了,师父马上就让他过来陪你说话。
顾雪岭动动唇,面上没什么喜色,也没说什么,可原本便毫无血色的面容,似乎更惨白了几分。
南宫清这才发觉顾雪岭的反应不大对,再笑不出来了。
岭儿,怎么了?
顾雪岭缓缓摇头,没什么。
南宫清在床沿坐下,抬手摸摸顾雪岭脑袋。这是一个包含着奖励与安慰的亲密举动,多年来的相处,南宫清对顾雪岭的性子极为了解,他也不需要说什么,只这样摸摸顾雪岭,便能让顾雪岭感一觉到他的支持和安抚。
师父。顾雪岭咬了咬唇。
嗯,岭儿有什么话要跟师父说吗?南宫清耐心地问。
顾雪岭点点头,很快又摇了头,他想了想,抬手抱住南宫清,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上,将脸上的一切情绪都躲藏起来。分明他都已经是个大人了。顾雪岭很清楚,他快跟南宫清一样高了,那是他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了便要保护师父,但他现在梦醒了。
他现在同样没有这个能力。他受了委屈,仍会跟小时候一样,躲进师父并不宽厚结实,却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令他无比安心的怀里。
师父。顾雪岭压抑不住嗓音的轻颤,听去像是哭腔。
南宫清眉头一紧,抬手轻轻拍着顾雪岭后背,一如小时候,一如这么多年来,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耐心极好的安抚起他的小徒弟。
师父在。南宫清柔声问:岭儿别怕,告诉师父你怎么了。
我不怕。顾雪岭抬起头,靠在南宫清肩上,哑声询问:师父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南宫清有些一费解,更多的是心疼,岭儿被谁欺负了吗?
顾雪岭还是摇头,他双手一环紧了南宫清细瘦的腰身,偏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迷惘与痛苦,他说:我听人说,人这一辈子,从刚出生,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点一点,慢慢地长大,身边的人便会一一远去。
他嗓音轻颤,很是不安地问:师父将来也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师父会永远陪在岭儿身边的。南宫清有些一好笑,可不知为何一,他的眸光有些一闪躲。他又问:岭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顾雪岭将脸埋进他肩窝里,轻轻摇头。
南宫清仔细回一想了下,从回来后,小徒弟就一直闷闷不乐,一开一始他以为是因为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对。尤其是在他刚才告知宣陵回来时,顾雪岭才这样。
南宫清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真相,却又让其在指缝中溜走。他问,是因为宣陵?他惹你生气了?
顾雪岭身上一僵,没有说话。
但南宫清知道他说中了,他又猜,是因为宣陵要走吗?岭儿怕他找回母亲,会离开玄天宗,离开你身边,还是他在沧海惹你生气了?
顾雪岭眸中忽地一怔,抬起头问:他真的,会走吗?
南宫清闻言,便以为自己是猜对了,顿时啼笑皆非,轻拍着顾雪岭后背,安慰道:傻孩子,宣儿将来就是走了,也还是你师弟。从他入宗门的那一日至今,你对他的好,他若胆敢忘记,师父头一个不绕过他。
顾雪岭呆愣愣地望着对面绣着仙鹤的屏风,不知将没将南宫清的话听进去。他只在想,不是说好的会守护他的吗?顾雪岭忽然有些一怨愤。
就算他不需要,可宣陵的背叛,难道不应该不应该等他报复回一来,再,再永远地离开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