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二将药送进来后一,便自觉出了房间,他见顾雪岭很不对劲,在一他印象里只在一沧海告知他断魂丹后一才有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状态,而看方九思给他打眼一色,蒋二便将房间让给他们。
屋里,顾雪岭静静坐着,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方九思则接过医修的活,认命帮他清洗伤口,顾雪岭眉头也不皱一下,任人摆弄。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被当成宝贝疙瘩宠爱养废的大弟子一,肯定吃不得半点苦,怎么,不疼吗?方九思挑起眉梢,还有心情挖苦起顾雪岭。
顾雪岭淡淡瞥他一眼一,又一看看自己带回来放在一桌上的铁匣子一。
倒上药粉,方九思拿过纱布给他包扎,也不嫌自己烦,又一问:说说看吧,你今天到底发现了什么,兴许我能帮你查到鳞片的来源。
顾雪岭眨了眨眼一睛,转回来看他,只有鳞片,能查到吗?
不是,连个名字都没找到?方九思纳闷,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怎么就敢去挖你娘的衣冠冢呢?
顾雪岭愣了下,语调无波无澜,轻飘飘的,让人心颤。
我记得那个地一方。
那你记得人吗?或者哪里有没有留下她一的痕迹?
顾雪岭摇头,没有,记不清了。
我倒是有些发现。方九思说。
顾雪岭目不转睛看着他。
方九思用一种相当失望的眼一神一看着他,只有鳞片,连个名字都没有,我是找不着人的。不过我在一里面找到了一个蛋壳,破碎的,那么大。方九思比了一下,大概是他两个手掌连在一一起那么大,他又一有点遗憾,我看那蛋壳灵气很是精纯,没忍住碰了一下,结果一啪的一下,就碎成粉了。不过倒是可以打听一下,那东西,应该是大妖的蛋,说不定就是你的。
顾雪岭很窘迫,不知要说什么。他接受了自己可能身负妖龙血脉的信息,乍一听见有人说看见蛋壳,可能以前一是你待过的,他要怎么回答。
方九思也理解,他说:二十多年前一,来过天誉城的大妖,我大概是查不出来的。既然是大妖,如果一没有大摇大摆出现,你要查到他的踪迹很难的。不过倒是可以去妖族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大妖二十多年前一陨落了的。
顾雪岭仍看着他。
最好是陨落前一年生过蛋的,若有可能,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一生过蛋的都能算进去,毕竟大妖血脉稀罕,这蛋什么孵出来,也得看缘分。方九思快速帮他包扎好一双手,粗糙得很,像粽子一一样,他还道了一句完美一,随后一说:若是这样排除都无法找到你的身世,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倒是等化妖了,亲自去问问,这样就能分辨了。到时候你是什么妖大家一看就知道,妖族的圈子一也不是那么大,认个亲不难。
问题就是顾雪岭现在一都还没有化妖。
他身上的妖龙血脉或许还蛰伏在一体内,等待有朝一日觉醒。
顾雪岭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动不了,他又一看看放在一一边的铁匣子一,也没法收回储物戒了,他叹息一声,说:让蒋二进来给我疗伤吧。
还是医修靠谱。
方九思似乎有点生气,幽幽看了他一眼一,当真一起身出去了。
等着。
蒋二被提溜进来后一,拆掉方九思刚包扎好的纱布,用灵力帮顾雪岭重新疗伤,没过一会儿,被碎石磨破皮肉,几乎见了骨头的伤口逐渐变小,最后一只余下几点浅薄的皮外伤,包扎倒是免了,顾雪岭对此也还算满意。
天色已晚,顾雪岭将铁匣子一收回储物戒,便让方九思送他回宗门,到了山门前一便要求下来,方九思今日格外好说话,真一放他下来了。
雪夜星光映仙山。
顾雪岭抬头看了山门许久,久到,竟觉出几分陌生来,也久到方九思都开一口提醒他了,不进去吗?
你说,顾雪岭问:人修见了妖修的孩子一,会如何一对待?
这得分人。方九思假装听不懂他意下所指,有些人对妖修极为排斥,见着小妖物,激进的,杀了,清高些的,放任不管。而有些人对妖修态度温和,不是还有人养灵宠吗?带回去当成自家孩子一养着也不无可能。
是吗。顾雪岭想了下,又一说:你可知道,现在一的万妖宗与一天道盟之间,又一是个什么境况?
想知道?方九思问。
顾雪岭点点头,又一静静摇头,抬步走近山门,下回吧。
方九思便目送他进了玄天宗山门,他走得不疾不徐,又一几分木然,一点点踏上石阶,走向一熟悉的殿宇,背影略显寂寥。不,分明就是累了,小孩子一家家,能寂寥什么呢。
方九思摇头轻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待他们二人背道而驰,宣陵方从山门后一走出来,若有所思地一看着顾雪岭,他也跟上去,却只是远远跟着,没靠太近,也没让他发现。
顾雪岭回到房门前一,眉头忽而蹙起。
屋里燃着烛火,一个熟悉的人影被烛光映在一窗纸上,正静坐在一窗边书案前一,应该是在一等他。而隔壁,南宫清屋里一片漆黑,显然无人。
顾雪岭已料到屋里是谁,他深呼吸后一,轻推开一房门,刚步入屋中,果一真一对上南宫清带着谴责的眼一神一。
可算是回来了。
师父顾雪岭抬起头,却忽然呆住,南宫清面前一的书案上,这时正放着他出门前一仔细藏好的那两片银白一鳞片,而南宫清神一色俨然不虞。
师父,你怎么翻我东西?顾雪岭问。他现在一有点无法理解这样的师父,他一出门,师父就进他屋里翻东西,这还是他以前一的师父吗?
南宫清同样用无法理解的眼一神一看着顾雪岭,师父与一你说过,这些东西带着妖气,你若真一是喜欢,玩几日也罢了,你为何一还留在一身边?
师父。顾雪岭难以遏制心头涌动的一个想法,不由毛骨悚然,您以前一,也常翻我东西吗?
南宫清神一色一顿,目光闪躲了下,而后一先发制人道:岭儿,师父上回见你心情不好,才没说什么,但今日你必须把这些东西扔了!
顾雪岭与一他师徒多年,怎会看不出来他在一心虚。
顾雪岭摇头失笑,甚至是不可思议,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师父以前一也会趁他不在一时翻他的东西。
若说在一以前一,他或许不会多言,可南宫清这一举动,今日却成功让他感到厌烦了。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师父会是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他要有点什么隐秘,南宫清都会很清楚吧,师父这是要完全把控住他吗?
不,我不扔。顾雪岭反驳道。这是他头一回顶撞南宫清,他却不觉得自己该扔了那些东西,若这些东西不是娘亲的,师父又一为什么要埋在一衣冠冢下,让他祭拜了二十多年呢?可若是娘亲的,师父又一怎能让他扔掉?
岭儿,你不听话?南宫清面色一沉,眼一里仿佛透露出一丝受伤。
就好像在一控诉着顾雪岭这个徒弟竟然不听他的话了。顾雪岭想起以往多年,每当他和南宫清意见相左时南宫清似乎都会这样。最终他会退让,为了不让师父生气难过,或是对他失望。但这次,顾雪岭会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