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请病假都正常,天塌下来了,谢姮也不应该请假才对。
果然,他这一说,便看见君上的神色越来越冷冽,阴得仿佛头顶盖了层乌云,噼里啪啦酝酿着闪电。
那人苦着脸,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帮谢姮解释这一句。
一边的殷晗冷哼了一声:“我看,只是她自己想偷懒罢了,倒不如叫过来看看,我倒想知道,她能病成什么样子。”
“不必再说,散了。”
谢涔之冷着脸,不欲听他们多说一句,拂袖而去。
离开明宸殿,往住处走去,谢涔之走得极快,衣袖带起一阵凛然的风。
江音宁听闻母亲今日会来藏云宗,一早便出来迎接,刚与几个蓬莱弟子说完话,远远地便看见谢涔之,又连忙提着裙摆追了上来,像清晨树梢头的雀儿,叽叽喳喳地吵着嚷着,“师兄!宁儿这几日听师兄的话,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刻苦练剑,师兄若是有空,不如瞧瞧宁儿进步如何!”
谢涔之目不斜视,一丝多余的眼神也未给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跨入殿中,目光向四周掠去,看到案上摆满了一些新鲜的果蔬糕点。
他问身后的随从:“这是阿姮送来的?”
那随从尴尬道:“禀君上,这是云锦仙子方才带来的。”
谢涔之再仔细一看,里面倒有他不爱吃的蔬果,糕点也不如阿姮亲自做的精致,倒是他糊涂了。
谢涔之走到后山去,他的坐骑鹿蜀破天荒地凑过来,绕着他打着转,甩着火红的尾巴,不住地发出“喁喁”的叫声。
鹿蜀的眼神看起来可怜极了。
“它怎么了?”
随从又强行解释道:“平日鹿蜀都是谢姮长老以雪山灵果喂的,今日长老没来,属下们喂它吃其他东西,它又不肯吃……”
所以这是饿了。
它平时被谢姮宠到挑食,非要谢姮过来喂它不可。
谢涔之揉着眉心,眼中无端地泛着冷意。
也不知为何不悦。
他冷笑道:“它不愿吃,便让它饿着。”
说完他又折返回了寝殿。
江音宁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也察觉出了他今日心情不佳,想起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倒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胡闹,只乖乖地不说话。
她看见师兄坐到案前,正要拿起一则文书来,手却在那一堆散乱的文书上顿住。
他盯着那些文书,久久不语。
随从这回不需要他问,非常主动地说:“平时这些文书只有谢姮长老能碰,属下……”
谢姮,谢姮,又是谢姮。
全都是谢姮。
谢涔之猛地闭目。
一闭目,脑海中也浮现了阿姮的样子。
她平日这个时候,要么在禁地,要么便在他身边,坐在她常待的软塌上,眉眼含笑地望着他,眸色温淡,比春风还柔软。
他要做什么,她都会事先安排好,时不时主动凑过来,为他磨墨,为他沏茶。
就连磨墨的速度,茶水的冷暖,都如此合乎心意。
她在禁地的那些日子,他身边也没有她,但从未像今日这样措手不及。
向来是他令她离开,从未有过她主动不来的时候。
她说她病了。
真病假病,谁都清楚。
——“现在约莫还可以继续喜欢吧。”
阿姮那日的话,让他今日再想起,仍旧有些没由来地晃神。
他的阿姮,不太一样了。
第21章 好大一只裸鸟。
“阿姐,你有没有想过,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呢?”
昏暗的地牢里,石壁上只悬着两根火把,映得少年的黑眸如琉璃般清润剔透。
这几日,谢姮每日都会带着饭菜过来探望他,还会和他聊聊天,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谢姮虽跟着谢涔之去过很多地方,可每次都是因为公事,从未认真留意过外面的风景,也从未见过普通人世间的样子。
在她眼里,容清说的那些事情都很有趣,比如凡间的家人之间是怎样相处的,人的一生只有百年,生老病死,虽短暂,却好像每一天都很值得。
她喜欢那样的日子。
被问及家人,谢姮抱膝坐在草席上,想了想,“我师尊说,我天生仙骨,和那些从凡人之躯开始修炼的人不一样,我的家人,应该也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