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走了,却来不及的话,你可就……”舒瑶说到此,也说不下去了。
可就来不及见谢姮最后一面了。
少年沉默。
许久,他无力地笑了笑,摇头道:“我已经决定了。”
这已经是他,最后能为主人做的事了。
白羲从未有过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坚定,也许在主人身边久了,原本胆小怕事的他,也好像学会了守护最重要的人。
白羲与舒瑶告别,也来不及再看一眼主人,便决定只身离开,临走时还故作轻松地对舒瑶说:“臭女人,我主人可就交给你了,你要是对她不好的话,我回来可要找你算账!”
舒瑶哭着骂他:“傻秃鸟,我你还不放心。”
白羲转身,化为一只通体白色的雪鸮,张开翅膀飞走了。
而无汲殿内,谢姮无声无息地沉睡着,仿佛要永远这样沉寂下去。
谢涔之一刻都不再愿意离开她。
心魔生长,那便让它生长,怎抵得上阿姮重要?
他已尽力去抓住这一切,可终究还是无法阻止她的离去。
谢涔之想不通,为什么到了如此境地,她却要闯入藏云宗的秘境里去,擅长秘境是死罪,但无人去提她做的这件事,可她身上似乎还有什么未知的事情,让他没由来得心慌。
还有什么,是比离别更让人痛苦的呢?
还有那把灵渠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灵渠剑会感受到他的魔气,阿姮又为何非要去夺剑?
还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决,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弄清这些问题了,他只知道,再不想办法留住阿姮,他便永远失去她了。
谢涔之召来了南巫一族的圣女。
那圣女在下方恭敬低头,缓缓道:“君上要用禁术强行阻止谢姮长老死去,只需冻结她的时间。”
“如何冻结?”
“将魂魄强行取出,封印于锁魂铃中,躯体用玉棺冰封寒池之下,直至寻得续命之法,便可重新解封,复活谢姮长老,再为其治病。”
那圣女说着,又抬头道:“只是,这是禁术,对施法者反噬极大,而且……所谓的续命之法,也许永远都找不到,还请君上三思。”
也许这一封印,便是永远。
可这是他唯一可以救她的办法了。
谢涔之下定了决心,揉着眉心说:“我意已决。”
南巫一族便开始在无汲殿附近布下法阵,以谢姮的命魂为引,只等开启最后的阵眼,便可将她的魂魄吸出,封印起来。而原本放置在秘境保存卫凝尸体的玉棺,已被取出,摆放在阵眼中心。
万事俱备。
对此,聂云袖三番四次欲言又止,只伤感道:“若是谢姮知道这一切,她未必愿意。”
旁人也都对此缄默,他们都知道谢姮的执拗性子,但面临生死,就算谢姮因此难受怨恨,也好过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谢姮醒来的第一日,聂云袖怕她知道封印的事,便一直和她说话,哄她开心,企图用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
但谢姮笑不出来,她只是怔怔地盯着虚空,似乎在想着什么很久远的事。
谢姮醒来的第二日,谢涔之用披风将她裹紧,带着她去了掩霞峰一趟。
他说:“还记得从前,你我总是互相切磋剑法,我次次都赢了你,你不甘心,夜里在这里独自苦练一夜,第二日我上山来,便看见你睡在花丛中。”
那时的小姑娘,抱着思邪剑睡得安详。
一边睡,还一边说着梦话。
时而是“我今日定要打败你”,时而是“涔之修炼得这么快,怎么不等等我”,她连做梦都惦记着要与他打架。
他第一次发现她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仔细瞧了她许久,直到他挡去她头顶的阳光,她才突然惊醒。
她惊慌地坐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他的胸膛,又捂着被撞疼的额头,红着耳根望着他。
他牵着她的手,凝视着她,微笑道:“那时,我便想,阿姮若永远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所以父亲让我们定下婚约时。”他说:“我没有拒绝,是因为,我真的很想永远和阿姮在一起。”
谢姮站在一片花丛中,纤瘦的身子在风中摇摆。
漫天春色之中,他抬手拢了拢她鬓边的发丝,又说:“如果一开始,我知道会如此爱你,我又何必选择无情道。”
“遇见阿姮,比得道成仙,更是难得的幸事。”
“如果阿姮不在了,谢涔之一个人活下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谢姮想起过去,抬眼看着他。
眼前的人魔气缭绕,望着她的眼底却极尽温柔虔诚。
她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谢涔之。
她垂下眼,想了想,轻声道:“如果可以重来,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