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白衣男子神色冷淡,轻易替了她解了酒,她站在寂静的长街上,抿唇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
她当时第一次饮酒,才知道原来饮酒,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似乎在醉酒之下,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醒了酒后,那人瞧她的神色才会如此冰冷。
她懊恼地独坐一夜,第二日清晨,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在阳光下朝那人笑吟吟地问好。
那个人……
汐姮眯起眼睛,捧着沉重的脑袋起身,迷迷糊糊地在墙上撞了两回,才找到了紧闭的殿门,推开门,外头的人见了她,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她却不想去搭理。
她有些摸不着方向,脚步迟缓,四处乱晃,兜了无数圈子。
醒酒……
醒酒的人呢……
直到来到一间密室外,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门,用力一推。
“咯吱——”
石门开启。
她看到角落里满身是血的人,也不管这人为何有血,也不去想这是谁,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谢涔之正咬牙忍受着痛苦。
她不想杀他,派了医官为他诊治,偏生那医官也故意轻贱他,伤口包扎了,痛苦却无任何纾解。
他额角满是冷汗,听到声音时,几乎怀疑是幻听。
怎么会有人来呢?
可他一抬头,却见眼神迷蒙的阿姮,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她在他跟前蹲下。
她似乎是不太正常,眼皮子一直打颤,睫毛沉沉地盖着,只露出一点点水亮的目光,极其困倦地瞅着他。
“晕……”她捂着额头,极其艰难地咕哝了一个字。
许久,她往前一栽。
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三界轮换了无数个日夜,人间小小的茶肆里,少年迷茫地在听故事。
那说书人的故事换了一个又一个。
譬如,某对男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奈何男子家道中落,男子始终念念不忘那女子,却再也高攀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人,直到孤独老去。
又譬如,本是青梅竹马的男女,却突然被小人插足,那插足的小人用尽手段,让他们反目成仇,最终女子误以为男子负她,给男子投毒,将他毒死后,自己又自尽而死。
还譬如,一方有情,一方无情,奈何无情的那方醒悟的太晚,最终有情的女子转嫁他人……
全都是求而不得。
全都是不得善终。
卫折玉洒了今天的第三杯茶,心惊地盯着那桌子上的水渍,许久,眉眼染上一层愠怒。
他在后院堵住那说书人,凶狠地掐着说书先生的脖子,阴沉道:“凭什么,都是不能在一起?”
“啊?”那说书先生原本吓破了胆,以为他凶神恶煞的,是什么仇家上门,乍一听这话,只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卫折玉又不甘地问了一遍:“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全都是错过?
少年眼角发红,几乎要滴血,这话不知是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用力,险些掐死那人。
直到那说书先生脸色发青,他才猛地松手,那人惊恐地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道:“当然是不得善终……现在喜欢看话本子的人,不都爱听这样的故事么……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
莫名其妙。
卫折玉双眼通红,捏着拳头,表情逐渐扭曲,双手指骨快要折断,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
他想,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明明说好了,是追随她而已。
他一开始,不就是求合作,求复仇么?
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他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大不了做回魔头,继续兴风作浪。
结果却躲到这里来,在魔域都不够,还躲到了没人认识他的凡间小城里,听着那些凄惨的故事,一边想,看,离开她也不难,一边又恨得发狂。
喝茶,想到她;晒太阳,想到她;就连看到自己的腿,都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