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涔之沉默地站在门外,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沉默。他只对一种极端的情况得心应手,那就是阿姮叫嚣着要杀他离开他的时候。像这种又气恼却又不完全排斥他的冷战,他是真的没有经验。
不过,她肯生气,他倒也有几分安心。
若是从前,她断不会将这些女儿家的情绪摆在面上,即便愤怒委屈至极,也不会做出这等小孩子耍脾气的做法,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闹,也无人会在意。
如今她肯对他甩脸色,姑且算作……她已经相信了他的感情。
不是足够亲近的人,都不足以让她生气。
但是现在怎么办?
也不能继续惹她生气,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哄。
如果不哄,也许她又开始讨厌他了。
可他又不能妥协。
谢涔之不能让任何事情超出掌控,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怕她又做出什么事来,阿姮太聪明,又太倔强,他只是想让她乖乖地呆在他身边,无忧无虑地过日子,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从她失忆的那一刻起,谢涔之就猜到会有今日。
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汐姮,他不知道汐姮并没有失忆,她此刻正坐在床上,思考着怎么继续对付他。
她算是发现了,谢涔之永远会对她有戒心。
不管她失没失忆,这几天装得再听话,一发生点儿什么,他还是会第一个安排她。
她现在就好像陷入了一种困境。
没有什么杀他的机会,只能继续装,但是处境越来越艰难,以后也不一定找得到什么机会,简直没完没了。
还把赤言搭了进来,说不定反而便宜了谢涔之,自己把自己坑了。
这样下去,哥哥的仇也不知几时能报。
错了错了错了!!!
汐姮蜷缩成一团,烦躁地扯着裙摆上的衣带。
她根本就想错了!
什么用失忆和假装听话让他降低戒心,然后伺机报复,根本不适用于谢涔之!
这人太清醒,根本不会中美人计。
……他真的喜欢她吗?
汐姮憋着一口闷气,抬头往外看,隐约看到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一点男人的轮廓,他应该还没走……汐姮故意把床头的烛台打翻了去,“碰”的一声巨响,外面的人身影似乎僵了僵,便转身离开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不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陡然升起一道炫目的火。
隔着重重黑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映射过来,被窗棂晕成一团红色的光晕,如同烟花砰的炸开,却等不来烟花落幕刹那的黯淡,而是越来越亮,灼得人眼里生痛。
“啾——”
一道清鸣响彻天地。
汐姮身子一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是赤言!
他不是被关着么?这是什么情况?
她猛地翻下床,赤着脚飞奔到窗边,急急推开窗子去看。
迎面狂风铺天盖地朝她吹来,掀起满头披散的青丝,卷着裙摆衣袖猎猎翻飞,险些将她瘦削的身子吹走。
远处,的确是一只凤凰在被人追捕。
她的手忽然有些抖。
简直荒谬。她什么都没做,赤言怎么可能会逃走?除了她,其他神族也绝不可能顺利救出赤言,更何况赤言伤得那么重,一旦逃的过程中伤势加重,几乎是致命的伤害!
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是谁……汐姮唇色苍白,撑着墙壁的右手渐渐攥紧,骨节发出清晰的脆响。她猛地踩着木凳,提着裙摆,整个人从窗户翻了出去。
无论赤言是怎么出来的,她都必须救,不能看着他死。
汐姮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时,那凤凰刚好从空中坠落,“轰”地砸在她的面前。
血雾被风吹散,落在人的脸上睫毛上。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去摸脸,摸到一手的血,大脑像是卡住了一样,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的凤凰在抽搐,源源不断的血从伤口涌出,气息微弱下去。
凤目温柔地凝视着她,眼神却渐渐涣散。
“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