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治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女人也不知道是真无心还是故意损人,竟然把自己一个真男人和个太监放在一块比对,这是要气死他还是怎么样?
他站在那里,一张俊脸往下拉的老长,眼里雾沉沉的。宝馨见着知道他火大了,悻悻的闭了嘴。
“都是奴婢的错,殿下……”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朱承治一句直接叫方英住了嘴。
“回去。”朱承治干净利落的下令,天青的广袖在空里划过一道干净的弧度,直接掉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宝馨知道自己刚才那话得罪了他,人和他在一块暧昧着,日子久了,殿下那两个字也就是在嘴上说说,没有放在心头上。这下子被他这么一提点,想起他还是个皇子了。
皇子下令,自然得听。她委屈巴巴的跟在后头。三四月的天,自然的带着一股水汽和凉意。
湿润的空气拂面,迷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两边大气壮阔的风景朱承治已经没心情看了,直接暂时寻了个落脚处呆着。
宝馨也没叫进,和方英两个一道儿在外头贴门站着。
方英眼下也和宝馨好不了多少,额头上一块砸出来的淤青,顶在头顶上瞧着滑稽的很。两个站门口,一左一右,相互一望,简直一对难兄难弟。
朱承治进了门,不叫其他人进去伺候,直接就把门给关了。两人晾在外头,左右没别人,宝馨和方英望了一眼。
今个对两人来说都是个倒霉催的日子,大清早的爬起来,站在那里吹了半晌子的冷风。回头出来游玩,还遇上齐贵妃这么个扫把星。现在朱承治生气了,不等他气消,恐怕这两个是要在门口继续站下去了。
宝馨站了一会,腰杆子就开始抗议,从骨头缝里头开始隐隐作痛。当差头一个紧要的就是能站,而且能经得住站。上夜站一个晚上都轻松平常,要是挨不住,等不了一个时辰,人就瘫在那儿了,还怎么当差?她当年也受过训导,但这些年,在朱承治那儿,养的皮嫩肉贵的,哪里还经得住?
过了半个时辰,腰骨就开始酸疼,两脚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宝馨站的眼冒金星,今早上站的都还没有找补回来呢,现在又来,小腿肉绷紧,腰骨那儿好像有把锯子横在上头,来回锯,这半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方英哪里瞧不出来?他能到朱承治这里当差,眼睛就坏不到哪里去,见着宝馨咬牙站那儿,故意提高了声气儿,“哟,徐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该不是摔到了腿吧?”
话语落下,隔扇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隔扇从里头被拉开,朱承治站在门后面,宝馨靠在门板上,好叫自个腿松快些,没成想朱承治突然把门拉开,她背上没了防备,身子一个趔趄,朱承治眼疾手快在后面扶住她胳膊,才没叫她又一个摔在地上出丑。
宝馨胳膊托在朱承治手里,他顺势就往里头一拉,“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着,也不管宝馨点不点头,直接就把人半拉半抱给拖进去了。他长的这么高大,又经常骑马射箭,宝馨那点子力气哪里被他看在眼里。
干净利落的被拖走了。方英站在外头,贴心的把隔扇给拉上,站在外头继续替里头两人把风。
宝馨被朱承治拖到炕床上,她哑着嗓子,浑身僵硬。难道朱承治已经忍不住要把她给办了?这事她曾经想过,但是在后宫见得事多了,她就越发打定主意除非必要,不然坚决不和他有什么实质上的亲密关系。
太容易到手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不会怎么珍惜。她在不想这么快就落到他手里,而且之后还有数不清楚的麻烦事。
她屁股压在炕床上,盯着朱承治坐在一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朱承治见她有些紧张,不禁有些好笑,也颇为无奈。自个看上去也不像个色中饿鬼,虽然两人孤男寡女的呆在一块,也该对他有信心才是。
他坐在那里,袍袖堆积在侧,稍稍一动,就如同云浪叠层,“头上好些了没有?”朱承治说着,侧过了身子,探出手去,修长的手指眼瞧着就要触碰到她的额头,宝馨向后一仰,躲开他的手,“要是不碰的话,倒是不疼。”
“大胆,你该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朱承治肃起面庞,他不言苟笑的时候,还真的很吓人。
宝馨被吓到了,她僵在哪儿,朱承治已经过来,察看她头上的伤,皮里头泛青,手贴上去按了按,宝馨忍不住嘶了一声。
“劲大了?”朱承治皱眉问。
宝馨摇摇头,“估计那会太用力了。”
“你也知道力气大了?”朱承治一时提高声量,宝馨闻言立刻低头,交领里露出一段白皙颀长的颈子。
她低垂着头,模样很是乖巧无辜,“那会有点慌,怕贵妃娘娘瞧出甚么来,要是告到皇爷那儿,那就糟了。”
朱承治嗤笑,“她那个妇人做派,正恨不得漫天拿捏我的错处,撞在她的手里,你以为一顿磕头,她就能把这事给带过去了?”
当然不是,宝馨当时那么卖力的磕头,不是给齐贵妃磕,而是给她看。好叫她觉得自个和朱承治清清白白,别在宣和帝面前瞎叽歪,这么看来,自己这顿头算是白磕了?
宝馨顿时悲愤起来,自个磕磕的脑袋都晕了,竟然没有半点作用?
“早知道就不磕了!”宝馨狠狠的捶了几下身下的褥子,“我头都疼的要命,她竟然还要告状!”
“你当她是观音菩萨,磕几个头就完事了。要是这样,逢年过节我给她磕几个头,眼前所有的事都迎刃而解了。”朱承治鼻子里头哼了两声,他拍了拍身边,“过来。”
宝馨迟疑了下,还是慢腾腾的蹭过去,他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额头上那块淤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一会了,淤青的边缘泛着点黄,轻轻按了下,她就叫疼。
“回去我叫人给你拿要按一按。”说着,朱承治又觉得宝馨这力气都不够看的,女孩子又怕疼,估摸着自己揉那么两下就受不了疼就算了。他马上改了主意,“这样,我亲自给你揉。”
宝馨啊了声,连连摆手,“这可用不着殿下亲自动手,没来由的折了我的福气,再说了齐娘娘那儿要告状,就该小心点,要是被她抓住了把柄……”
“抓了又怎么样?她会的左右不过就是那么两样,随她去了。”朱承治见她还要说,沉下脸,“不许你找由头了!还折福气,你做的事儿,真算起来,下辈子的福气都被你给耗光了。”
宝馨被他这么一番抢白,嘴儿半张,哑口无言。
行宫里常年没人,白日里有人走动,等到了入夜,又恢复到了冷冷清清的旧样,巡视太监手里提着风灯,灯罩里头漏出来点光亮,在浓厚的夜色里,晃晃荡荡和幽灵一样飘忽。
朱承治夜里叫宝馨上夜,他叫茶炉房的人给送了个煮鸡蛋来,剥了壳,包在帕子里头给她压在淤青上。被压住的地儿立刻疼起来,那疼是皮肉里头给压出来的疼,宝馨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她啜着牙根,“殿下您轻点,真疼。”
朱承治闻言,手里稍稍放松了劲头,调笑,“哦,我轻点你好受些了?”
宝馨一愣,两人这话联在一块,叫人想入非非。她脖子扬长,朝外头一瞅。要死的,外头还有太监守着呢!
回头这话传出去,不知道要变成个什么样!
“殿下!”宝馨气红了脸,朱承治倒是依旧那个悠闲样儿,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上,逼着她抬高了脸。
琉璃灯罩里头的光,落到她眼里折出别样的光彩来。朱承治捏着帕子压在她额头的淤青,她吃不住那痛,嘴里抽噎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