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怀没那个心思和这些太监们打交道,应付了几句,推说身上累了,回了房休息。
他不留任何人伺候,自己脱了蟒袍。把中单剥下来,后背的地方湿透了。
皇上年轻,但极其不好糊弄。这件事儿不管真假,都只能算在万福安胡说八道上。不能给朝臣留半点口实。
但齐太妃那儿也不能放过。
这事儿她想要清清白白出来,想都别想。
冯怀坐到了浴桶里,水漫过了他的肩背,氤氲缭绕的热气里,他眸光渐冷。
人还在都察院的大狱里头,冯怀去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掩住鼻。过了好会,他停在一处牢房前,狱卒给他开了门,冯怀进去,见着万福安蜷缩在角落里。万福安做的事儿比他出格的多,他最多在京城里头和那些个大人斗,这个倒好,直接去督军了。
不过现在还是得坐在一顿烂草上头。
“万公公,我给您带话来了。”
“我告诉你,和我一块造反的,有齐娘娘和徐娘娘!”万福安满脸褶子里都积堆着污垢,张嘴露出黑牙,完全看不出当年督军太监的威风了。
冯怀站定了,捏住手里的帕子掩住口鼻,“我来是和你说一声,你的罪定下来了,千刀万剐,千万刀好好受着。另外皇爷发了善,叫齐娘娘到宁王藩地去,母子团圆,到了过年能吃顿团圆饭。”
万福安浑身一颤,嘴角癫狂的笑僵住了,两只眼珠子,骨碌一转,定定的盯着他。
冯怀毓秀的姿容依然和平常一样,只是那双眼里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同情。
“你瞧瞧,明明齐娘娘也掺和在里头了,却只有你一个人挨那千刀。”
他柔和的嗓音里,叹息一声,千转百回,“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呢?”
万福安嘴唇哆嗦着,他胡言乱语,说出去的话半真半假,反正自己左右不过就是个死,死前癫狂一把,把所有人都骂尽,也不枉此生。
可齐太妃明明也和他一道。带头来,他受这千刀,她倒是能享受荣华富贵。要说来,这事儿就有她的一半!
冯怀端详万福安的神色,知道此事成了大半。他挑起嘴角笑了笑,转身离开污秽不堪的牢房。
到了外头,冰冷的气儿呲呲的往鼻孔里头钻,将那股难闻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冯怀放下堵在鼻子上的帕子,轻声一笑。
小朱:这个根本不是问题!
宝姐姐:感情我酝酿的感情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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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生气
京城的天是灰蒙蒙的, 而宫里上的天更是变幻莫测, 谁也不知道大祸会落到谁的头上。
前段日子万贼正审着,牵连出一大串来, 万福安的手下,还有那些窝藏在京城里的白莲教,鞑子, 外头消息一阵风似得,带起一串儿几乎没完。
皇爷前段日子要派人去宁王那儿。造反的事儿才出没多久, 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去宁藩,要说和造反的事儿没关系, 谁都不相信。
本朝最忌讳的就是藩王参政,除去太子之外,其他的藩王都是一辈子圈在藩地的命, 更不许和朝廷命官往来。若是被发现了, 那就是重罪。更别说和造反牵连在一块,不死也是高墙圈禁一辈子的命。
宁王满打满算才十四岁, 真要搭进去,可就这辈子再无天日了。
皇帝派出的使者还没出城, 齐太妃突然要自请去皇陵给先帝守陵。
因为今上暂时还未封后, 得宠有子的那个关起门来什么事都不管, 最后还是找赵太后说的话。
朱承治听说齐太妃自请守陵,神色有些微妙。赵太后倒是感叹,“好端端的去皇陵干甚么, 那地方没有半点人气,一天到头,连个人声都少有。听说守陵的嫔妃到最后不少失了神智。”
“娘,为先帝守陵是荣光。”他抬首突然对赵太后说了一句。
赵太后突然有些尴尬,这些话一向都是哄那些守陵妃嫔的,儿子和自己提起,多少叫她有点儿下不了台。
朱承治见赵太后脸色有些难看,转而问赵太后生活起居,“娘,最近身子可还好?没有大事吧?”
能有什么大事?儿子都登基了,孙儿也有了。宫中女子最渴望的东西她都有了。至于齐太妃,在儿子耳朵边上提提,管用最好,要是不管用那也就算了。
“都好都好。”赵太后想起虎儿来,“虎儿快要满月了,也该让我瞧瞧了。乾清宫那儿,娘不好去。满月的时候,记得让娘看看。”赵太后说起这个,满脸期待。孙儿落地开始她就没瞧过。乾清宫那地方,太皇太后认为是阳气所钟,女子少往那儿去。她怕太皇太后,加上是母凭子贵封的太后,而不是先帝明媒正娶的妻子,心底儿总有点站不住脚,所以只敢到太皇太后那儿跟着老太太一起听孙子长什么样。
“这个记得的,娘放心好了。”
在咸安宫呆了一会,朱承治出来,在御辇上,突然侧首对方英道,“派个人去和齐太妃说,太妃好好在宫里颐养天年就好,不必去皇陵。”
他还打算让齐太妃在宫里看场好戏,怎么就舍得让她去皇陵?齐太妃示软示的恰到好处,一动儿子,就把最柔软的脖颈给露出来了。只求保儿子平安,但到了他这儿,就别想这么了事。
万家和其党羽所有人千刀万剐的千刀万剐,砍头的砍头,出家的出家,齐太妃倒是能到皇陵,反而是便宜了她。
消息传来,齐太妃几乎晕死过去,她为表虔诚,自己跪在地上几日,可几日之后,等来的只是一句太妃保重身子。
万福安造反失败,她就知道大事不好,却没成想会来的这么快,使者是带着兵马去的,只要宁王有半点反抗举动,就会立马被当做造反同谋捉拿入京。
来者面带惋惜,“赵老娘娘舍不得娘娘,特意在皇爷跟前说,娘娘要是去了皇陵,岂不是太寂寞了?皇爷这才把娘娘给留在宫里的。”
这话如同一记闷棍,敲在头顶上,久久叫她回不过神来。齐太妃手脚冰凉,整个人瘫坐在炕上,连来传话的太监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要是去了皇陵,说不定泓哥儿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在宫里留着,那就只能母子俩个被一锅端了。
她当初费尽心机讨好赵氏,没想到最后竟然得了这种果。
齐太妃颓然散了撑着自己的那一口气,背脊完完全全的塌陷下来。明间里没有太监宫女,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坐了良久,慢慢起来,起身去了暗间,暗间和寝殿连着,平常那些不太用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搁置在里头,她找出一个首饰盒。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她也不好打扮,除了必须要用的,其他的都收拾起来了。
开了妆奁盒,拿了一块金子,齐太妃手颤的几乎握不住手里的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