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纳粹帝国虽然战败了,有些人仍然是吾辈无名小卒仰望的星星,依旧高高在上啊!
走进宾馆,顺着电梯一路向上,心情不免忐忑。上次宿醉,和弗里茨来这开过房,15楼以上的房间一个晚上最低6000欧。
一边感叹着穷富差异,一边寻找着房间号码。她深吸口气,然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敲开一个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睁着一双睿智的蓝眼睛,看起来就很精明能干。
看见林微微,他略显古板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容,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林小姐,我是卢卡斯.班德,很高兴见到你。”
“你,你好。”伸手和他握了握,第一次和这类人打交道,林微微带着怯意,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班德退后一步,向她完全敞开房门,道,“林小姐,请进。”
这个房间比她上次订的更大更宽敞,不像宾馆,倒像是酒店式公寓,还附带了一个小型的会客室。
林微微踏进去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由当场怔忡在原地。
那人交叠着双手,手下撑着一根桦木拐杖。他带着一副老式的眼镜,发白的头发梳理整齐,一脸威严。
不错,这人正是鲁道夫.冯.里宾特洛普。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
☆、第四十章前尘往事(下)
看见她走进来,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鲁道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1951年,六十年前。那时,她带着和弗雷德的女儿,在莱茵河上坐船。他在公司员工的陪同下去莱茵地带开会,顺便寻找合作伙伴,在河边的露天广场正喝着酒,然后一仰头,突然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她。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时的情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充满了感情。她远远地站在游船的夹板上,深深地凝望着他,嘴角稍稍一弯,露出了个动人的笑容。
那时,他的心一动,丢下了同事,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可,始终相差那么一点,船开走了。他眼睁睁地望着她的人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无能为力……
如今,她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可对他而言,人虽在,却是前缘尽勾销啊!
林微微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是沉重。她润了润嗓子,打破沉静,道,“您好,里宾先生。”
她的声音拉回了他飞絮的思绪,他点了点头,指了□前的沙发,道,“请坐。”
班德关上门后,也走了过来。他取出插在上衣口袋里的montblanc钢笔,打开记事本,语气温和地道,“林小姐,里宾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个大概。但作为当事人,我还是想请您再亲口叙述一遍。”
那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又不是什么刑事案件,反反复复也就是那几句话,但班德还是态度认真地聆听,不愧是一流的大律师。
三人交谈了一会儿,班德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合上本子站起来,道,“我现在去警局调档,进一步事宜等我回来再具体商议。”
鲁道夫点点头,伸出左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班德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一老一少俩人,和这么牛掰的一个人共处一室,不免觉得亚历山大。林微微目不斜视地坐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万分拘束。
鲁道夫看出她的忐忑,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便提议道,“我们去咖啡厅喝点什么。”
公共场合人多,不会那么紧张,林微微忙应声说好。
鲁道夫撑着拐杖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外。从裤带里掏出门卡时,不小心将手绢掉到了地上,鲁道夫弯腰去捡。毕竟上了年纪,看上去再怎么硬朗,也难免会腿脚不麻利。
见状,林微微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利索地替他捡起了手绢。递还给他的时候,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肌肤,让他浑身一颤。
前尘往事几乎同一时间涌上选心头,曾经欢笑与悲哀,幸福与痛苦,真的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迟疑,以为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可他最终拍了拍她的手,淡淡地道了声谢,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言行。
五楼的咖啡厅布置地非常优雅,大篇幅的落地窗,望出去便是柏林市中心。每一个小圆桌上都铺着洁净的白绸,摆放着适合季节的花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一个穿着正装的钢琴师坐在琴凳上,轻雅的乐声不停地从他指尖流畅出来。正赶上下午茶时间,有不少宾客,人们穿着得当,轻声地交谈着。
在靠窗的位置落座后没多久,服务生便带着菜单走过来,笑容可掬地招呼。
“想喝什么?”鲁道夫抬头望向她。
“拿铁吧。”林微微关起菜单,道。
鲁道夫给自己点了杯清卡,见服务生转身要走,便出声叫住他。鲁道夫动了动手指,示意他靠近点,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那服务生恭敬地点头,确认这位老先生没有其他要求了,这才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咖啡就被送了上来。
年纪大了,渐渐地不再爱吃甜食,味觉退化,清卡苦涩的味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难以容忍。
金色的阳光透了进来,倾洒在他们的小圆桌上,他转头望向外面的天空。玻璃窗上映照出自己苍老的倒影,时间不饶人,眨眼便是一辈子。
真的是老了,所以才会不停回忆往事,那些被关在黑匣子里的记忆,不停地汹涌而出,变得无比的清晰。
当初,他还只有20来岁的时候,有一次从部队回家探亲,他什么地方也没去,只是守在她工作的小饭店里。他就像现在这样坐着,一杯杯地喝咖啡,看着她辛勤忙碌的身影,一坐就是一下午。那时以为,不管谁惊艳了她的时光,他都是温柔她岁月的人。可是结果……
这些只是鲁道夫一个人的记忆,林微微没经历过,无法想象。见老先生沉默着,她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的思绪。用勺子挑起咖啡上面的焦糖和奶油,正想往嘴里送,这时大厅里的钢琴曲音调骤然一变,耳边传来了一个相当熟悉的曲调。
她一怔,居然是歌剧魅影!
这钢琴师弹得很好,跳跃的节奏,连绵的音符,一下子吸引住了听众的耳朵。林微微屏息聆听,一直到曲毕,才回神。
抬头,发现老先生瞧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皮,忙解释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没有之一。
“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