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儿,你可知道瑞山王妃身为皇室郡主, 还是康王一脉唯一的传人, 为何会嫁到瑞山吗?”吴家主问。
吴鸿有些奇怪:“难道不是老皇帝担心瑞山王造反, 所以才将郡主嫁过来作为眼线?”
“是, 但也不是。”
“当初康王府的情况, 其实不比瑞山王府好许多, 皇帝多疑, 即使康王无后也并不完全放心, 德川郡主从小教养在宫中,看似受宠,实则处处受制。”
“每一代瑞山王个性不同,赵怀的父亲为人谨慎,贪图安稳,但他祖父却不一样。”
“皇帝赐婚之前,赵怀的祖父曾与慕容家商议联姻一事。”
吴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惊讶道:“瑞山王府的嫡系,不是从来不与本地世家联姻吗?”
“只是少,并不是没有,瑞山王府一脉不与世家联姻,也是不想引起京城忌惮,只不过两家的联姻还未公布,京城便已经赐婚。”
吴鸿有些听不明白:“儿子不懂,此事与传言并无不同。”
吴家主却沉吟道:“皇帝远在京城,如何能第一时间知道瑞山联姻的事情,是先瑞山王主动上报此事,以联姻求安稳。”
“这……这……”两代瑞山王,一个想跟瑞山世家联姻来稳固地位,而另一个直接向皇室示好求娶郡主,岂不是父子相残。
吴家主喝了一口清茶,继续道:“瑞山王妃嫁过来之初,吾曾听闻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当时还以为消息有误,如今看来,是瑞山王父子联手设局。”
吴鸿满脸惊讶:“但是瑞山王妃嫁过来的时候,赵怀的祖父已经死了啊!”
“正因为他死了,所以先瑞山王才会求娶郡主,且留下了吴忛。”
吴鸿越发迷糊,拍着脑袋说:“爹,您说话能不能别绕圈子了,您直接告诉我行不行,我都听糊涂了。”
吴家主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让你多看书你不愿意,满脑袋都是浆糊,将来我还怎么放心把吴家交给你。”
将儿子骂得垂头丧气,吴家主才说:“恐怕从一开始,瑞山王府便做了两手准备,当老子的向慕容家求婚,当儿子的向皇室求婚,以此来平衡瑞山王府的势力,退能守住瑞山,进则交好宫廷,谁知道机关算尽,当爹的却是个短命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从小到大养在宫中的康王郡主,会有那般本事,进入瑞山后将王府管得服服帖帖,让先瑞山王再也不敢提联姻一事。”
吴鸿惊叫道:“我明白了,爹,难道黄氏是慕容家的人?”
吴家主又是叹气:“蠢儿子,慕容家主老谋深算,怎么会做这般落人口实,损坏家风的事情。”
“但黄氏母子,与慕容家绝对脱不开关系。”
吴鸿拍案道:“爹,我听明白了,瑞山王府机关算尽,但没想到瑞山王妃是女中豪杰,先瑞山王又是个胆儿小的,慢慢放弃了跟慕容家联姻的想法,才有了今日的情景。”
吴家主没打击他:“虽不全中,也差不远。”
吴鸿心中一喜,连声问道:“爹,既然你知道这事儿跟慕容家脱不开关系,为何不直接告诉瑞山王府,让他们自己掰扯去。”
吴家主已经懒得瞪他:“你以为王府会不知?”
“他们知道?”吴鸿更为惊讶,“不对啊,爹,既然他们知道,那为什么……”
吴家主喝下最后一口凉透的茶:“自然是为了分化世家,让四大世家分崩离析,让吴家不得不站在王府这一边。”
吴鸿皱眉:“爹,难道他们不怕我们吴家倒向慕容家吗?”
吴家主反问:“你想倒向慕容家吗?”
吴鸿认真的想了想,还是说:“不,孩儿不愿意。”
“慕容家一个个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老谋深算,跟他们多说一句话孩儿都怕被带到沟里头,再者,慕容家布局数十年,将吴江氏埋在吴家,这次要不是赵怀羽翼未满,恐怕吴家就得背上黑锅饱受牵连,这绝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吴家主有些欣慰:“鸿儿,你虽年长,却不如赵怀远矣,你能看到的东西,他跟王妃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赵怀此举,是逼迫吴家做出选择。”
吴鸿心头一震,半晌才道:“爹的心中,是否早有决断?”
吴家主看向外头,一阵大雨过后,碧空如洗:“雨停了,这件事也该了结了。”
位于吴家大宅右侧的一座庵堂内,吴江氏正跪在佛前数豆子。
一颗接着一颗,她数得十分仔细认真,就像以往的数十年那般。
庵堂虽旧,但用料极好,也打扫的干干净净,供奉的东西都是好的,看得出来,这些年吴家确实并未亏待这一位守寡的妇人。
轰隆一声,吴江氏手指一颤,红色的豆子噼噼啪啪洒落一地。
雷光映衬着老妇人的脸颊,让那张原本还算慈眉善目的脸孔显得狰狞扭曲。
吴江氏的嘴角一抽一抽,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来,最后却成了瘆人的狰狞,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抬头朝着那供奉的牌位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做错。”
吴江氏猛地闭上眼睛开始念经,安神静气的心经,却按不住她那翻腾的思绪。
“啪!”
那串她带了数十年的佛珠散了,跟红色的豆子交缠在一起,无法区分。
吴江氏瘫软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满地珠子豆子。
身后传来一声窸窣,吴江氏猛地回头:“坤郎,是你吗坤郎?”
一个矮小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讷讷说道:“夫——夫人,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见到是吴忛,吴江氏脸色变得冰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