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家祖上与贾家的交情,能追溯到天下还没定鼎的时候。后来天下大定,贾家因功封国公,他家也封了侯。因为以他家的功劳,封侯封伯也就在帝王一念之间,是贾家初代国公游说才得以封侯,因此从那时起秦家就处处以贾家为主。可谁知自贾代善去后,这贾家之人听说一个纨绔、一个死读书,一个堂老爷中了进士却放着官不做去炼丹了。这样的人家,让辈辈都为一方大员,手下千军万马的秦家听命,就是个笑话。
所以在王子腾带着贾政亲笔信来巡检的时候,秦英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对人也是敷衍始终,不打算由贾家转投王家——贾家就算儿孙再不成器,可也还有承继之人袭了爵位,那王家已经无爵可袭了不说,王子腾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
既然王家能接手贾家的人,那秦家已经镇守泽州百多年,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
当时秦英想着自己可以自立门户,甚至如初代贾国公一样培植亲信家族,心中如何滚烫,在贾赦小露两手后胸中就有多冰冷——不愧是能在国初封国公的人家,自有底蕴。就看人家并不珍惜的东西,就能让自己如获至宝,那人家没拿出来的东西呢?
这些有助提高战力的法子,在战场上就是给人多了活命的机会。就算是此时不显,等真的到了战场上,那些兵士用此法活命后,能不感谢教了他们此法之人?此时秦英已经觉得自己明白贾赦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了。
收买人心,绝对是收买人心。
所以对不熟悉的人,绝不能自己脑洞开得太大,要不只能自己将人神化了。贾赦不过是二b不吃亏的性子发作,不想让人偷偷学去,干脆用来赚人情。却让秦英生生想出一个再世诸葛来,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想自立门户的念头是不是已经让人家察觉了,这些天才对自己并不大亲近,也没有急着与自己确认从属之事。
想到这里秦英已经坐不住了,他让人去打听巡检现在是不是在营中,还是又出去逛了。
巧得很,贾赦在城中已经逛无可逛,今天就在营中歇着呢。可落在秦英耳中,就是人家已经将他的心理都把握的一清二楚了,这不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从此再不敢生出自立之心。
正在猜测秦英来意的贾赦与时先生,却都装得一手好13。对进门先行了下属晋见之礼的秦英,贾赦假意道:“兄长这是做何?你我兄弟相称,又同是一殿之臣,如此大礼,让当弟弟的如何受得起。”
这话他说得诚恳,落到秦英耳中偏听出了讽刺。可是自己心中有鬼,还能不让人说几句?秦英的姿态放得低多了:“将军言重了。将军王命而来,本就担着天使的职份,这些天英招待不周,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这话兄长就更说偏了。兄长守土一方,也是国之柱石了。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如何敢托大?”贾赦见时先生只用右手五指轻触桌面,并无声音,对着秦英再次敷衍。
秦英也看到贾赦对时先生看的那一眼,加之贾赦一向对其只称先生,并不称表字,觉得这个先生也不能小视。见人看过来,时先生微微一笑:“难怪秦将军有些急,也是将军你的不是。就是秦将军厚道,要不岂容你这么逍遥。”
贾赦对此表现得不以为然:“我与兄长几世往来,还能真难为兄长不成。本想着再在这里转上两天,呆足功夫带人走了就是。兄长放心,弟弟的折子上一定全是好话,再不会说兄长一句不是。”
信了你的鬼!
自从把贾赦定位到再世诸葛的位置上,进屋后他的每句话秦英都是想了又想猜了又猜,生怕自己听不出其中的微言大义。再看时先生也不是个简单的,你听说的那话,什么叫“秦将军厚道,要不岂能容你这么逍遥”,这话分明是说贾家厚道,才让自己逍遥了这些年,这要还不算是警告,那还想让人当面说出“你小子别打有的没的主意了,你的小算盘我们都知道”不成?
汗水开始顺心着秦英的鬓角流了下来,其实贾赦与时先生心中也狂跳不已,这是生病了吧?你有病能不能自己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出来讹人好不好?想起自己生病害得王子腾媳妇和自家老二的媳妇丢了诰命的事儿,这可是兵营呀,还是别人的地盘呀,自己就带了那么当摆设的二百人,要是人家讹上自己可咋整呀。
好在时先生不是贾赦这个怂货,人家就算是心里也画魂面上也稳得住,看到秦英眼里就是一个义愤一个胸有成竹。秦英更觉得不好,生怕这个准备认的主人计较,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