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刚想欣慰一下,却听贾赦道:“可就算是如此,人家也比宁国府强。人家有个青年守节的儿媳妇,更有一个遗腹的孙子,已经让皇帝发还了嫁妆,回金陵去了。所以假正经就算再不是个东西,将来还是会有人给他烧两张纸钱的。”
太气人了。贾敬就是这一个想法。想他当年不敢做恶,只好自己修道避世,谁知儿子竟让人早早拉下了水,还要祸及宗族,家里人一个也逃不过。
可是贾政呢?因为贾母的偏心,做了荣国府多年实际上的家主,享受了这么些年的富贵不说,最后竟还保下了一丝血脉,得以长久享受子孙们的供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话对贾敬来说,再正确不过了。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开始翻江倒海,他不甘心,不情愿,不愿意比那个假正经还不如,不愿意宁国府从此再无一人祭奠。
只见贾敬的眼睛亮了一下,对着贾赦道:“还有蔷儿,我们宁国府还有蔷儿。”
美梦都是用来打破的,贾赦决定告诉贾敬这个道理:“一个失去了家族护佑,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你竟要把这样的人当成救命稻草。”
贾敬不甘示弱:“蔷儿还小,他还有时间,他可以学。”
贾赦就问他:“谁教他?”
这是个问题。人家贾赦已经与宁国府分宗了,总不能再和人家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好心地教教他吧。多大脸?就是有那么大的脸,贾敬也知道对面从小就是睚眦必报的人,根本商量不通。
想让人家帮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交换。
贾赦费这么大的劲把他弄来,想也有用自己之处,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事情,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不管能不能做到,总得给宁国府留下条血脉。想及此,贾敬抬眼望向贾赦:“你想让我做什么?”
本以为贾赦会留难一下,做些讨价还价的伎俩,可谁知人家只问一句:“你会不会炼丹?”
这个他会,只要有方子,炼不好还炼不坏?于是贾敬就点了点头。
贾赦又问:“那你炼的成功的时候多,还是不成功的时候多?”
贾敬也是个诚实的人:“自然是不成功的时候多,谁拿到方子,不得试几回才能成。就是有大修为的人,也就有三四成的成功罢了。”
“好!”贾赦大叫一声,把贾敬与旁边听着的时先生都搞得摸不着头脑,只有听说为成功高兴的,没听说有为不成功兴奋的。
只是贾赦异于常人已经深入人心,二人也不大奇怪,只等着他的下文。就见贾赦向外喊了一声:“去请姑娘来。”又对时先生道:“这回你得回避一下了。人家的孩子和我家的不一样,不好让你见的。”
时先生虽然也好奇,也知道贾赦说得有理,怕是又在算计贾敬什么。忽然,时先生想到了一件事,瞪大眼睛看向贾赦:“他可比你还大些。”生不出孩子了吧。
贾赦气得鼻子都歪了:“瞎想什么,那是他的闺女。让我从皇上那里要回来了。”看着时先生报怨道:“本来还想吓他一下子,都让你给搅和了。”
什么人呀这是,做了好人,还非得膈应人一下。时先生都不好意思看人家贾敬的脸了,自己悄悄地走了出去。
贾赦说出是他闺女的时候,贾敬已经吓着了好不。皇帝手里的人,这个堂弟居然能说要出来就要出来,那?想到此,他不由问道:“既然能要出惜春,为何不想法子救救珍儿父子?”
贾赦十分淡定地问他:“凭什么?”又是这句,已经让贾敬哑口无言了。他一想也就明白,惜春不过是个女孩子,又在荣国府里养了几年,贾赦要人也算有个由头。
贾珍却不同,他自己算是忠安的马前卒,好些事儿多少沾了手,不死皇帝哪儿能放心。再有蓉儿,唉,他那个媳妇从何而来,贾敬也是略知一二,从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宁国府,做为她丈夫的贾蓉,就已经没有了活路。
“大伯。”惜春已经在贾敬出神的时候进来了,怯怯地叫了一声贾赦,生怕自己再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孩子受了不少惊吓,就是在庄子上已经养了几天,小脸还是黄典的,眼睛象是受惊过度的兔子一样,不敢与人对视。
不过比巧姐儿大几岁而已,却已经看过了炎凉,体会了冷暖,就是贾赦看了也不忍心:“在这里住得好不好?丫头婆子服侍的可还尽心?”
惜春对这个大伯印象极好,所以对他有种由衷的依赖。听他问自己,小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住得好。比那里强多了。丫头婆子也都尽心着呢,再不用我自己动手打水洗脸了。”
听得贾敬心如刀绞了——他的女儿,是这一辈里身份最贵重的一个,那可是长房的嫡女。都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寻死路不说,还带累了他妹妹。
见他表现的急切,贾赦只好小心地对惜春说:“惜春,这个人,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