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贾赦知道是怎么来的——那是贾蔷与贾敬造出了手雷后,皇帝给他们的奖赏。不想他有心,将钱存到了现在:“你自己的日子也得过,再说你小姑姑出嫁,你一个小辈添妆就是了。”贾赦都替惜春觉得这钱烫手。
贾敬也是拿了那笔钱的,他到手的是五万两。咬着牙,把这笔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这回贾赦不再推辞。又想起了一事,连忙嘱咐贾敬:“这些天你还是去研究你的□□去。不管谁来找你说惜春的事儿,没有和我商量过,千万别答应!不管那人是个什么来头也不行。”
贾敬不解:“还有什么样的高门不成?”
怎么没有,还是天下最高的门弟。可是这话贾赦现在不敢和他说就是了。要不就以贾敬现在对皇家那感恩戴德的心态,说不定明天就能如假正经一样,自己把惜春给人家忠顺家里送去。
“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不管是谁来找你,你都得和我商量才行。要不也不用说什么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话,你别以为我真的很缺亲戚走动。”你要敢不和我商量,老子从此不理你了。
贾敬怕的就是这个。他老觉得自己一旦先走一步,那宁国府可就只有贾蔷一人在世上了。他的爵位又不高,更没有什么实职,这样的人在京中一抓就是一大把。那时只有仰仗着贾赦还念着情意,时不时的照看一下。
也因此,其实贾敬对惜春的婚事,还是有些期待的——好歹能给贾蔷来点助力呀。要不刚才贾赦一提高门的话,他反应那么迅速。
等贾敬点了头,贾蔷说定明天就让胡氏过来,与邢夫人一起张罗惜春的嫁妆。贾赦连饭也懒得留他们用,直接挥手让二人退散。贾敬知道自己在惜春的问题上,又让贾赦比下去了,只求这人能口下超生,别把实情告诉惜春。
只是贾敬与贾蔷过府一事,如何能瞒得住如今已经帮着孙苑管家的惜春。这不没到用晚饭的时候,人已经把贾赦堵在了荣庆堂。
贾赦就算是再替惜春不值,可那也是人家的亲老子,再说惜春对那混蛋还多有孺慕,只好对着惜春道:“说来都是大伯耽误了你。要不是和大伯家里一起守孝,现在我惜春怕已经嫁到别人家了。”
惜春就有点不满地问:“父亲是来找大伯麻烦的?”
贾赦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是看着我们家里要出孝了,问问对你的事儿可有什么章程没有?”看惜春脸色有缓,忙接着道:“好孩子,如今只我和你伯母在,你自己觉得什么样的人家好些?”
惜春小脸早红了,先是不言不语,只扭着自己的衣角思量。贾赦也不催她,与邢夫人对视一眼,止住了想说些什么的邢夫人。
好一会儿,惜春才低低地问道:“我一直在家里不行吗?”
听错了吧。这个时代的女孩,不是都从懂事儿时起,就对自己的结亲对象多有向往,多少女孩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到一个好人家。怎么惜春会说这个话?
因为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惜春也顾不得害羞:“大伯,伯母,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呢?家里人疼我宠我,可是到了人家家里,就得三从四德,贤惠大度,伺候一家子的人。给人家立规矩,听人家对自己评头论足。何必。”
最后一声何必,声音低低的,好半天还在屋里回响,就如一个少女,对这世界的迷茫,久久不去。
邢夫人的嘴已经合不拢了,她这一辈子都没听过这样惊世阂俗的话,哪儿有姐儿说自己不想嫁人的?她忍不住问:“好孩子,这是谁和你说的?你看看咱们家你琏儿哥哥的媳妇,伯母什么时候让她立过规矩,也没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不是。”
惜春还是低着头:“可是世上,有几个人能如伯母一样呢?哪家的婆婆,不想着给媳妇个下马威。好让自己的儿子不与自己离心。伯母只看琏儿嫂子,咱们家算是开明的人家,一个月总能让她回娘家一趟。可是我要是不嫁人,天天都能看见大伯和伯母。”
贾赦不知道该自豪于自己夫妻在惜春心中的位置,还是该悲哀惜春至今都没有安全感。这孩子几年来在他们跟前有说有笑,嘴上如巧姐儿一般不让人,却把心事深深地藏在最隐秘的角落。要不是今天问她的意见,怕是自己永远也不会知晓。
“你看看你林姐姐与迎春姐姐,不是都过得挺好?放心,大伯一定象给她们挑人一样,挑个实心实意对你好的。”贾赦对着惜春保证。
惜春还是摇头:“大伯,你糊涂了吗?我如何能与林姐姐和迎春姐姐比。就算是在家里,大家对我们一样看待,可外面的人呢?真能和家里人一样看?与其到时让人挑捡我,还不如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