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任由安琪环住自己的脖颈,她在他的怀里颤抖哭泣,抽噎着几乎无法呼吸。但显然汉尼拔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反复轻拍着安琪的后背:“你醒来了,安琪,你已经醒来了。”
“我又、又梦见——”
“不要紧。”
他没让安琪说下去,汉尼拔扶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
“你现在身处现实,我的孩子,梦境无法伤害你分毫。”
安琪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她趴在汉尼拔的肩膀上,小声啜泣着。
“我就,我就知道,”安琪竭力克制住哭腔,颤声说道,“我就知道噩梦会卷土重来。”
“在你解开最后一个纷乱的死结之前,它会一直存在。”汉尼拔安抚道,“你在尝试解开死结,这便是进步,终有一天噩梦会消失不见的。”
但愿如此吧。
安琪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汉尼拔现实的体温和亲切的味道,在第一时间给了安琪最大的支持。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汉尼拔,离开他的怀抱,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安琪脸上残留的泪痕。
“振作起来,孩子。”
“嗯。”
至少她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安琪坚强地送给汉尼拔一个笑容。
汉尼拔满意地拍了拍安琪的肩膀,眼底的担忧化作了鼓励:“去洗个澡,来迎接崭新的一天,我去为你煮一杯热巧克力。”
“要加糖。”
放在平时,出于健康考虑,汉尼拔是绝对不允许安琪在一大早摄入这么多糖分,但今天例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你的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葡萄糖而不是血液。”
安琪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灿烂。
噩梦醒来之后的片刻,或许也是安琪·莱克特最为听话乖巧的短暂时光。
她在浴室呆了会,热水冲跑了所有恐惧,却并没有使得安琪完全振作起来。
穿着洁白的晨衣,安琪坐在钢琴前,怔怔地望着黑白琴键发呆,直到汉尼拔送来额外加了糖的巧克力:“今日不必练习了,安琪。”
“谢谢。”
安琪感激地接过杯子,甜腻的饮品顺着食道一路到胃里,暖洋洋的温度扩散开,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汉尼拔……”她斟酌着语句,小声开口,“我不想去拉托维尼亚,我想在家陪你。”
昨日的时候,他说舞团的负责人接到了来自国外剧院的邀请,特别点出要安琪·莱克特出席表演。
不管洛基在筹谋何等高明的计划,拒绝了就是拒绝了,安琪不喜欢旁人干涉自己的安排。而汉尼拔,他向来尊重安琪的意见,这次却罕见地代她做了主,接下了邀约。
汉尼拔坐到她身边:“你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有两年吧。”
“两年零三个月。“
显然汉尼拔比安琪记得更为清楚。
“它不会毫无理由的出现,安琪。”
他暗金色的瞳仁里闪过些许思忖的痕迹。
“你曾经说过,”他低沉的声线有意无意地放慢语速,“在噩梦里,你站在舞台中央,看得清台下的所有观众,而你心中的念头是杀死他们。”
“……是的。”
“直到今日,你的死亡名单还很清晰吗?”
“我不会忘记上面的任何一人。”
“与托马斯·诺斯费尔德相识,便是你迈出的第一步。”
安琪握紧了滚烫的杯子。
她白嫩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高温烫红,但安琪丝毫不察,直到汉尼拔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掰开了她的手掌,安琪反拽住汉尼拔的衣袖。
“去吧,安琪。”汉尼拔说,“既然决定解开死结,就尽力去做。”
轻巧地仿佛只是在劝诫她买件新裙子。
“即便……”安琪犹豫片刻,小声道,“我真的杀了人,甚至是位高权重、极其重要的人,你也支持我?”
汉尼拔拿走马克杯的手一顿。
“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最终他平静地说道,“我会建议你放手去做,这是结束噩梦的唯一方式。”
“那,那不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呢,你会,会支持我,拿起屠刀吗?”
汉尼拔没在看她。即使他面对安琪、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但汉尼拔深刻的双目中不带任何情绪——或许他在看她,却不是以表面的形式,而是藏在人皮之下的,无法描述的存在睁开了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最终他放下了马克杯,不答反问:“你在担心什么,安琪?”
“没有,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