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到不悦和冒犯时汉尼拔从不会直接表露出来, 就像是现在,听闻梅森·维杰这般近乎于侮辱和质疑的话语,他反倒是显得比往日更为谦逊。
“我想, ”汉尼拔语气亲切,“玛戈有更为重要的心结需要开解。”
“嗯哼?”
“她一直想杀了你,梅森。”
道出这番话的汉尼拔语气平静又沉着。
“不过我想,你理应早就知情。”
那一刻,安琪在梅森·维杰镜框之后的目光中寻觅到了几分杀意。
但那很快便消失了,他大笑出声,合拢双掌:“你真是太幽默了,莱克特医生。”
汉尼拔露出不太明显的笑容。
“早就听闻莱克特医生的厨艺卓群。”梅森说,“作为感谢,让下人为你崽一头猪崽吧。”
说着,他的目光陡然落在安琪身上。
其中意味深长的神色让安琪本能地吓了一跳,向汉尼拔的身后缩去。梅森·维杰却不打算放过她:“还有莱克特小姐。虽然我们……并没有怎么交流过。”
他在“交流”二字上落下重音,而后竭力挤出温和的笑容。
“但我相信莱克特小姐也会对我的礼物满意的,是吗,小姐?”
安琪仓皇地抓住汉尼拔的衣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吭哧半天,最终在汉尼拔低声提醒后,才不情不愿地扬起虚假的礼貌笑意。
“当然,梅森先生。”
她似是畏惧又似是表演的反应,汉尼拔悉数看在眼里。
“却之不恭。”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用轻松的语气向梅森回应,“不过请让我亲自挑选。”
他的确感到了冒犯。
离开维杰的农场时,安琪默默地跟在汉尼拔·莱克特斜后方。
时值冬季,刚下过一场雪,身着靛青色大衣的汉尼拔走过林场,就像是其中的一棵树。裁剪得当的外套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有力的腰肢。他没说话,姿态平常,可安琪还是略略地感觉不安。
她感觉得到,安琪对汉尼拔的情绪变化向来敏感。即便他未曾表现出来,本能却告诉她,梅森·维杰的粗鲁无礼,还有作为同类却卑劣下贱的挑衅,都彻底地激怒了汉尼拔。
于是安琪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走快时就像是在跳,步伐重重踩在雪中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安琪无言地摘下手套,握住了汉尼拔的手。
男人猛然停下步伐,转过头来。
同样带着毛皮手套,安琪的抓握很轻,毕竟隔着一层。汉尼拔低头看向她,年轻的姑娘刚好也抬起头来。
视线相撞,安琪勉强地勾起笑容。
安琪向来怕冷,且她的末端循环很不好。于是今日的她套着一件厚厚的玫红色斗篷,映衬得安琪的肤色如背后的雪般白皙。精致苍白的面容中点缀了色彩的双唇和斗篷宛若皑皑天地间落下的一抹殷红血液。
“汉尼拔……”
她的灰眸里写满了不安,扭捏白天,才勉强开口。
“你不高兴吗?”
总是如此敏锐。
汉尼拔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或许与早年遭到抛弃与家暴的经历有关,对于收养她的汉尼拔·莱克特,安琪有着近乎幼兽般原始的本能预感。她能够很轻易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哪怕在汉尼拔毫无表露的情况下。
“在见识到极其粗野又缺乏美感的狩猎之后,的确很难报以轻松的心态。”
安琪:“因为感觉到了惋惜?”
汉尼拔:“因为感觉到了挑衅。”
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在安琪的笑意发自真心的时候,她杏仁似的双眼会向下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点她自己从未注意过,汉尼拔也不曾言明。
毕竟纯真的笑容,还是自然而言的最为赏心悦目,不是吗。
汉尼拔也摘下手套,抚向安琪的脸颊。她的肌肤几乎和雪一样冷,在触及到他温暖的掌心时安琪舒了口气。
她禁不住朝着汉尼拔的手掌靠了过去:“那么,你会给愚蠢的野猪一个教训吗,剖开他的皮、割下他的手,再经由精心的烹饪,然后亲自端上桌,喂养你羽翼之后的幼崽吗,就像是往常一样?”
他笑出声。
“什么东西都想着尝尝看,可不是好习惯,我的孩子。”
他的拇指蹭过安琪的脸蛋,在下颚与嘴角的边沿轻轻摩挲着。有点痒,又因为冷而有点痛。汉尼拔的声线低沉:“否则,怕是要吃坏了肚子。”
所以梅森·维杰连做他食物的资格都没有。
安琪在他的碰触下阖上眼,满足地呜咽出声。她又向前迈了半步,轻轻抓住汉尼拔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