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笑出声来。
在沉默的办公室中,他几近破碎的笑声回荡盘旋,显得格外诡异。
“或许红龙不过是个开端,”威尔说,“她还想要汉尼拔·莱克特的性命。”
莱克特宅。
汉尼拔·莱克特洗干净晚餐使用的盘子,将酒杯和餐具放回应有的位置。他擦干净手,步入客厅,安琪却不在。
他想了想,转身走向会诊室。
在安琪·莱克特刚开始融入他的生活时,尚且年幼的她不敢独自走出宅邸,汉尼拔也不是每个下午都有时间陪伴她出门玩耍,于是宽敞又空旷的会诊室就成为了安琪的天地。
只要没有病人预约,她一定会在这儿,就像是现在。
汉尼拔推开门,站在二楼的护栏边。
她在唱歌。
《卡门》中极其著名的唱段,然而安琪可不会美声唱法。她的声线甜美,比起大气优雅的歌唱家,仿佛包裹着大量糖粉的嗓音随意又稚嫩,显得有些浅薄。
然而安琪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心情不错。坐在一楼的书桌上,捧着书本,轻轻晃动着小腿。
偌大的房间只有台灯亮着,听到开门时安琪抬起头,在昏暗的条件下她的双眼蓦然亮起,然后歌声停止了:“啊,汉尼拔!”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他开口道出了安琪哼唱的选段。
“嗯。”安琪眨了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她很少会用母语与汉尼拔沟通,更遑论歌唱。汉尼拔一直认为,安琪是在用这种方式避免触及到童年之时不堪的记忆。
但事实上,童年遭受的虐待并未对安琪·莱克特造成太大的影响,远不及她那不论如何都甩不开的噩梦更有威胁性。
噩梦。
汉尼拔顺着梯子踏至一楼,年轻的女孩儿已然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夜晚之时安琪换上了宽松的睡裙,房间里光线晦涩,台灯立于安琪的腰际,微微的余光波及到她胸口,在金色的发丝间埋着一条系成蝴蝶结的缎带。
那条缎带不但显眼还格外关键,一旦解开整条裙子将会有如拆开礼物包裹一样散落。汉尼拔不记得安琪有这么一套睡裙,他是不会允许她购置如此具有性|暗|示衣物的。
“倘若打算阅读。”汉尼拔好似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光线暗了点,安琪。”
“我没有看书。”
安琪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桌边。
“我在等你。”
她轻声说道,微弱的回音在二人之间回荡。
汉尼拔没有开口。
他与她距离约有五米远,在空旷的房间里几乎遥不可及。安琪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急不可耐地凑过去,她只是抬起眼。
那高大的身躯恨不得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光线不好,安琪看不清汉尼拔的瞳孔,他深刻的眼窝有如黑洞般,她只知道他锁定住了她,却寻觅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
就像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挣脱漆黑的幕布、猛扑而来的怪物一样。
“在餐桌上,我突然想起来,”他不说话,安琪便继续说了下去,“那天碰到威尔时,我还看到了一辆维杰家的车。”
“玛戈·维杰。”
“呀,”她恍然大悟,“她还在接受你的治疗呢,我以为……”
汉尼拔侧了侧头:“我认为?”
“没什么。”安琪笑道,“她好像和威尔认识。”
他沉默片刻,叹息一声。
融于幕布中的男人活了过来,怪物的姿态消失了。汉尼拔主动向前迈了一步,他走到了光芒可及的位置,强烈的威胁由适时的温存取代:“过来,安琪。”
安琪乖巧地走了过去,就像是每个男人呼唤她时她所做的那样。
她向来黏人,只要汉尼拔·莱克特身处她能触及到的位置,安琪一定会急不可耐地寻求身体接触。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她一停下来,就伸出了双手,挽住汉尼拔的臂膀、依偎在他的胸口之上。
“有时候我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安琪微微阖眼,聆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低声开口。
汉尼拔的手掌伸进了安琪的发间,停留在她的脸侧,毗邻下颚与脖颈相连的位置。
“安琪。”他的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引导着安琪与之对视,“我曾经说过,不要随意道出连你都不相信的话。”
“可这是真的!”
她拽着他臂膀的手紧了紧。
那双灰色的瞳仁在背光处呈现出近乎于黑的蓝色,她的眉头紧皱,仿佛急于证明自己:“我的名单上少了两个人,可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目标正在等待着我去完成。噩梦不会放过我的,至少在你身畔……我能很快地清醒过来。”
她的名单。
这句话换来了汉尼拔若有所思地神情,安琪感觉到他轻放在她发间的手稍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