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江王妃缠着她说慕灵庄的事,她及早从亭子里离开,也不会等到宣文帝折返刚好碰见。但即便宣文帝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都是场意外。
可惜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宣文帝居然为宫夫人而出手,且当着她的面。今日的一切,越发证实了她的猜测,他必定是关心宫夫人腹中的孩子,才不顾一切那么做。对宫夫人的恨,越发的炽烈,连带着,她也恨宣文帝,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抛却帝王之尊,去救一个臣子的妻室,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揉着额角,内心一片混乱。若是宣文帝有个三长两短,慕沉泓又不在身边,如何是好?此时此刻,她才后悔起来,不该一时嫉恨发狂,失了冷静。
宣文帝一直昏迷,直到天亮时分才苏醒。
薛林甫出来告知独孤后。
独孤后急忙进了内殿。
宣文帝微微闭着眼,气息微弱,独孤后轻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
宣文帝的手指动了动,无力却很坚决地将手从她掌心里抽了出来。
独孤后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如针扎。
“叫他们退下。”宣文帝低声道。
太医们悄声出去,殿内只剩下帝后夫妇。
“独孤翎。”
独孤后一怔,这许多年来,他都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
“是你做的吧。”宣文帝的声音低沉无力,却不容置否。
独孤后只能装作一概不知,反问:“什么事?”
“宫夫人。”
“皇上这是什么话,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又是太子妃的母亲,我为何要害她。”
宣文帝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说道:“这些年来,你心里想什么,朕难道不知?”
“臣妾之心苍天可鉴。”
“罢了,罢了。”宣文帝不耐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气极:“皇上,臣妾在您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
宣文帝闭目不答。
“臣妾从十六岁便嫁给皇上,那时皇上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是臣妾和臣妾的父亲全力周旋谋划,皇上又怎能有今日?皇上不顾念旧情,心里却一直对别人念念不忘,当着睿王母子的面,居然舍身去救宫夫人,传出去将臣妾的脸往哪儿放。”
宣文帝将头扭向一边,有气无力道:“速叫泓儿回来。”
“臣妾已经派人了。”
“若不想朕早死,便退下吧。”
显然,他并不想多说,独孤后只好咬咬牙离开寝殿。
翌日,宣文帝高烧不退。独孤后更加心急如焚,盘算安西距离京城,便是快马疾奔,昼夜不息,也要半月之久才能来回。
一早,宫卿和宫夫人来探问宣文帝的病情,刚好,江王妃和睿王也匆匆而来。
独孤后从寝宫出来,一如往日的沉肃端庄,面无表情。
宫卿看见她的镇定,稍稍心安。
江王妃连忙询问宣文帝的病情。
独孤后道:“不必担心,皇上龙体素来康健,定会平安无事。”
江王妃道:“那就好,臣妇昨日担心的一夜未眠。”
独孤后道:“皇上需要静养,不必每日都来探望。你们回去吧。”
从行宫出来,江王妃坐上马车,低声道:“来了只会招她猜忌,以为我们来探听什么。”
睿王笑了笑:“谁又会笨到从她口中探听消息。昨夜独孤铎连夜从京城来到行宫,必定是宣文帝情况不大好,皇后吩咐他去做些准备。”
“安西那边情况如何?”
“天寒地冻,想要速战速决不是那么容易。”
“此刻将太子召回来,对高昌的战事可有影响?”
睿王微微眯起眼眸,道:“比起帝位,几座城池算不得什么。他必定要立即回京的。”
独孤后度日如年地熬了一天,宣文帝一直高热不退,昏睡不醒。直到暮色将起,他才清醒过来。
独孤后立刻将炉子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柔声道:“皇上您醒了,快吃药吧。”
宣文帝看了看她,低声道:“叫宫锦澜来。”
独孤后一怔,便吩咐明羽:“去传礼部尚书觐见。”
宣文帝用了药,又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静静地守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以往他好好的时候,她整日里都介意他心里是不是有她,如今他伤病危急,她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他能活着。
这便是人的贪心。
一个时辰之后,宫锦澜匆匆赶到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