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羞耻的声音还是不停歇,关灵道挡也挡不住,低着头在床上坐下来。他现在什么都想不了,也没法仔细思考,只想把自己灌醉。
“师父,想喝酒么?” 他笑了笑,模样比哭还难看,“咱们出谷去喝壶酒可好?”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计青岩拢起长眉。
关灵道把脸蒙在被子里,不出声也没动作,只是静静地趴躺着。计青岩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心中生疑,站起来掀开他的棉被:“听到什么了?”
就这么一眼,他的心头猛跳。
关灵道的脸酡红如同醉虾,杏色的单衣领口开了些,侧面躺着倒在床上,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项。头发散乱,几缕青丝落下来,衬着身上的衣服,无端端地让人想起窗外无边的四月春色。他的身上倏然间没有遮盖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收不及,立刻低下头捂住脸:“师父。”
计青岩的长眉微微动了动。
这平时从来不知耻为何物的徒弟,脸上的表情……是在羞涩?
“师父。” 关灵道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突然间又捂住自己的左眼,声音有些急,却还是勉强地笑,“师父,你打晕我吧,好么?”
计青岩拉过他的左手,还未做什么,关灵道发出一声难受的轻哼,身体微有些颤,站起来往旁边跳开:“师父要么打晕我,要么出去吧。”
“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左眼下又有红色痕迹了。”关灵道躲去房间的角落里,计青岩不敢紧逼,却也站着没动,声音微有些干啞,“你在想什么?”
这两片痕迹出现了,他还能想些什么?
“没什么。” 关灵道捂住左眼蹲下来,眼圈红红要哭似的,又抬起头来看着他,“师父我没事了,出去吧。”
“灵道,有什么话好好说。” 明知他的情绪不对劲,计青岩却不敢轻举妄动,心情也随着他起伏不定,“别担心。”
他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轻轻走到关灵道的跟前蹲下来:“究竟是怎么了?”
手指刚碰到他的耳朵,关灵道立刻被烫了似的站起来,计青岩怕太急把他吓到,立刻收手退开来:“不要怕,你听到了什么?”
关灵道捂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地发出慌张的轻哼,求饶似的微颤:“师父。”
手指轻轻摸上他的颈项,关灵道又是慌了,突然间转身站起,朝着紧闭的窗户飞出去。计青岩不想伤了他,只得任他擦身而过,窗户顷刻间破了,紧接着只听见窗外竹枝断裂的声音,竹舍旁边的竹子倒了一小片。
不偏不倚,他正压在举着毛笔的石敲声身上。
石敲声恼怒的声音传来,狠狠把他推开:“关灵道你小心点!这支笔陪了我好多年了,你敢弄坏我就跟你拼命!”
“啊,别生气,别打!”
关灵道往后退,还没站起来,手肘不小心压在君墨的身上。君墨老实睡觉也被他压痛,怎肯善罢甘休,不声不响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咝——”
糟糕,君墨生气了。
关灵道狼狈地看一眼计青岩,呼吸又是微有些急促,突然间把手指塞入君墨的口中,毒牙立时深深刺入。
先让君墨报仇,顺便睡个天昏地暗。
毒液涌入,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不消片刻便不省人事地仰面倒在地上。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却浑身软软绵绵的像是飘在天际,什么杂乱的声音也听不到。
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真好。君墨的毒叫人舒舒服服的,半点也不痛。
他以前被君墨的毒弄晕过几次了,都没死。
这次石敲声应该也会把他救活吧,应该……吧?
第67章 主线剧情
计青岩一走半个多月,宋顾追过得并不是很惬意。
丹房由另外一个丹师接手,这人本事不如计青岩,毛病却是不少,倚仗着上清宫需要他,很会在散尘面前做样子,却不把宋顾追放在眼里。宋顾追说起计青岩以前炼丹的习惯,他不高兴宋顾追拿他与别人比较,却不明说,只是暗地里在散尘面前说他的坏话。
宋顾追听说之后忍无可忍,叫人把他送到刑罚厅,公事里夹杂着私仇,当着众弟子的面把刑棍拿来,狠狠打了几棍。这事做得有点过分了,丹师被他打得灰头土脸,结果气得“忘了怎么炼丹”“没脸再去丹房”,上清宫的弟子们到了月底却拿不到丹药,心里面自然是不满,暗地里抱怨不已。
宋顾追觉得自己这事并没做错,他身为木折宫的代宫主,有人向他挑衅、跟他作对,他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次算了,将来如何能管得了别人?
可是散尘偏偏觉得他气性似乎太高:“此人不服你,你怎么能公报私仇地把他打了?你有什么证据,他犯了哪条门规?”
“他对我不敬。”
“他对你不服不敬,你把他打一顿,他就从此敬了么?”
“我也只不过是拿他做个样子,否则我今后难以服人。”
散尘无奈地叹气:“顾追,你在青岩身边多年,妥贴谨慎,对木折宫上下了如指掌,只可惜在阅人这件事上总是差点火候。听说你也不喜欢青岩身边的关灵道?”
宋顾追垂下脸:“我看不出他究竟何处特别,能让三宫主和老宫主对他青眼有加。”
散尘摇头:“顾追,你诸事想不透彻,不如暂且不要管木折宫的事务,静心打坐一段时日,让别人接过手吧。”
宋顾追冷冷地望着地面,许久才压抑地说:“弟子对上清宫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三宫主和老宫主眼里却只有那个去年刚到的关灵道。老宫主既然觉得我处事不当,今后我不再多事便是。”
说着将腰间总执事的木牌摘下来,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三宫主是如此,老宫主也是如此,全都偏向那个惹人嫌的关灵道。关灵道除了有天生听魂的本事,还有哪点好处?他在计青岩身边这许多年,为他做了多少杂事,最后又是什么下场,连处罚个丹师也要被散尘教训!
越想越是难受,宋顾追一怒之下出了上清宫,在临近镇里找了间不起眼的小酒馆:“人都出去,把所有的酒都端上来。”
掌柜的一看竟然是修真界的人,忙不迭的把其他客人都苦笑着送走了,也不敢太过于殷勤,让店小二把酒馆里所有的酒全都搬了出来,不敢再打搅他。宋顾追坐在角落里闷头喝着,不知不觉地眼眶通红。
“混帐!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这多少年为了做了多少事,那关灵道会什么,为你们上清宫做过什么?”满眼都是湿润的潮气,宋顾追把脸埋在桌上,“关灵道怎么不快点死!”
不知喝了多少,也不知从酒馆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烂醉如泥。
醒来时正是清晨,头痛欲裂,宋顾追捂着头四望,忽然发觉自己闯入了水行门地界之中,自己浑身是血,身边躺着几个水行门的弟子。他顿时惊得脸色惨白,垂首探着那几个弟子的鼻息,了无生意,早已经死了一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