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多少人拼死护着他,如今他长大成人,也该由他来护着别人了。
山根从门口开始,规矩听话地扫着地上的污水,牢房里只听见扫把划动的声音。
“山根,你还记得你的娘亲吗?”关灵道爬到门口看了看,转过头来急声轻叫。
“娘亲……”男孩痴呆似的重复着,眼角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娘亲……死了……”
关灵道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回忆,急切道:“你娘亲没死,我把她救活了。”
山根怔怔地看着他,混乱地皱起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泪滚下来:“死了……死了……都是我的错……我把她杀了……”说着用双手掐住自己的咽喉,往死里攥着:“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关灵道把他的手狠狠地拉下来,面孔泛白,微微喘着粗气。
他望着男孩满是泪痕的脸,心中忽然间有些怀疑。不,不对。山根似乎与紫檀宫的人不太一样,紫檀宫里的弟子除去颜無道人、紫衣壇主、紫檀使之流,没有感情,也好似没有自己的思想,山根这样子,却像是受了大刺激变成痴呆。
前者,他没办法影响他们的情绪,山根却不一样。
山根空洞地望着他,不多久像是什么都忘记了,僵硬地捡起扫把。
“山根,你娘、你娘真没死。”关灵道把他拉住,压低了声音,“你娘想死你了,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山根又怔住了,半是模糊半是清醒。
关灵道垂着头安静了许久,勉强开口笑了笑:“山根,你娘亲知道你被人抓了,特地派我来救你出去。”
“真的?”男孩茫然地望着他,声音里竟有丝说不清的高兴。
“嗯。”
细弱的手腕、腿上斑驳着血痕,新旧不一,像是被藤条抽出,层叠交错。露着的地方都有这么多的伤痕,背上、胸膛上只怕是更多。关灵道低头把玩着石头,冷静的目光里斟酌着,轻声问道:“这山洞里有多少黑色坛子?”
山根懵懂地低下头,掰着手指头:“一个,两个……”数到第十根指头又迷糊了,用手比划着:“十个,十个,十个……”
“每排有十个?一共多少排?”
山根比划到第八排,混乱地停下来,只是点头。
八十个黑色坛子,这山洞里竟然有八十个装满了冤魂的黑色坛子。
外面忽然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关灵道咬咬牙,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山根,下次来时,你给我偷着带一小截短香,听到了吗?小心点别让人看到,看到就赶快扔了。”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关灵道走到自己常坐的哪个角落里躺下来,面孔朝墙而卧。不多时牢房外有个黑衣男子站在牢房外望进来,问道:“你怎么不打扫?想被罚?”
山根捡起自己的扫把,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敢再抬头,听话地扫着地。男子站在门口看着,不多时又转了身,向着远远而来的紫檀使弯下腰:“使者。”
牢房的门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开了,紫檀使把黑色坛子和炼魂塔放在地上,拉着男孩的衣领将他丢到外面。山根落地时轻叫了一声,浑身疼痛地晃着起身,一声不吭地捡起扫把,揉了揉磕破了的手肘和膝盖。
“开始吧。”紫檀使把牢房的门关上。
关灵道面对着墙,像是平常那样行尸走肉般地转过身,随手抓了抓脏乱的头发,如同被喂食的狗,扑到坛子面前。坛子里的嘶喊惨叫依然凄厉,关灵道连头也不再抬,手放在坛子上的小口上,潮水般的魂气汹涌而来。
第98章 主线剧情
宋顾追站在小桥上,现在已经是傍晚,红云漫天,像是莫白齐那日竹林里流下来的血。他等了片刻后转身,嘴唇微张,身后一阵风过,早不知什么时候站了熟悉的黑衣人。
黑衣人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别来无恙?”
“找我有什么事?”
“关心你,把你叫来叙旧。”
宋顾追冷笑一声:“我下山容易让人生疑,壇主不会无故让我下来,想必有要事要说。”
黑衣人微笑以对,也不生气:“近来上清宫的情况如何?”
宋顾追隐忍着:“不好。”
“如何不好?”
“我自从进入上清宫,就没遇到过此等凄凉之相。”宋顾追垂头丧气,“近日来上清宫里死气沉沉,弟子们觉得流年不利,老宫主也时常忧心,自言自语地说今年上清有大难临头之兆。”
“散尘信任你么?”
宋顾追低着头:“老宫主身边什么人也没了,不信我还能信谁?”
黑衣人从头到尾打量着他,笑着:“近来身体如何?会不会有万虫咬心之痛?”
宋顾追的脸色暗沉,想说什么,却又敢怒不敢言,点了点头。
“是不是偶尔会失去一段记忆?”
宋顾追闭上眼:“很短,只是半炷香的时间,却竟然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身在何处。”
“那就是先前给你吃的药开始作怪了,半个月后,你的记忆里会时不时出现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空白,接下来是半天、几个时辰,愈发变差。从现在开始的不到三个月,你会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那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
宋顾追的呼吸沉重,不发一言。
黑衣人的脸色缓和了些,笑着拍他的肩膀:“我只是说说而已,你用不着害怕。只要三个月内我把解药给你,你就能恢复原样,跟之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