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她爹,才是宋顾追的救命恩人吧?
只听一道灵气将门哗啦顶开,计青岩和老散修同时转过头,宋顾追身上的衣服染成了鲜红,怀里抱着一个冰冷僵硬的尸体,从门外冲进来。
“莫仲贤?” 计青岩有些意外。
“岑墨行在,我刚才在山下看见了他,朝着后山跑了。” 宋顾追的声音沙哑。
老散修还来不及说什么,身边一声风动,身边的计青岩已经不见了。
宋顾追将少年的尸体放在地上,自己也半跪下来,不自觉地握着他的手。手冰凉,他却没有走,就这么一直看着,不说什么,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是低着头看。
少年的右手心握得极紧,早已经紫黑僵硬,宋顾追轻轻将他的手指摊开来,头微微发晕。
手心里是一块皱巴巴的黑色绸布。
宋顾追将那绸布捡起,在手心捻着,头突然间痛得更甚。
“顾追,顾追。” 天的尽头响起微弱模糊的声音,宋顾追还是不去理,却被人拉着肩膀转过身,忽然间发觉天已经变黑。他回神,计青岩正站在他面前。
岑墨行的前胸开了道血口子,脸上几条新鲜的红痕,一脸冷笑地半跪在地上。
宋顾追摇了摇头,计青岩模糊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楚:“把他抓回来了。”
宋顾追深吸一口气,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慢慢走向岑墨行,在他面前站住,突然间抓起岑墨行的衣领,低哑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岑墨行紧盯着他的双眸,笑了笑:“该是问你对他做什么了。他活不下去,想死,你说是为什么?”
宋顾追的眸中有丝罕见的狂怒,抽出剑来指着岑墨行的前胸。
“你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 计青岩问。
岑墨行嘲讽地冷笑:“我带他来做什么,你真猜不到?”
来做什么?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似的,恨。
“我只是想不到他会死。” 岑墨行的声音微苦,自言自语,满是灰心失意。
宋顾追长年待在计青岩身边,寻常的春药怎能奈何得了他?他自己不是淫贼,怎么会随身带着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就猜莫仲贤不会轻易说出那东西的所在,本想刺激他,让他难受,让他对宋顾追死心,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想不开,跳崖死了。
混账。
“说清楚。” 剑尖刺进岑墨行的肩里,鲜血迸流,引得他轻嘶一声。
岑墨行轻蔑地笑着:“我不说,我让你这辈子都弄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顾追的牙关紧了些,手心里的黑色绸布皱成一团。
“也用不着猜什么。” 计青岩捻玩着一枚棋子,“顾追的毒是你解的,莫仲贤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逼你来给他解毒,你不得不答应,带他来到这里。只不过他刚解了毒却又自杀,你踌躇着不肯走,是想看看他究竟是死了没有。”
岑墨行冷哼了一声。
从小到大,他便从来没有一处比得上这计青岩。
岑墨行垂着头,不多时将脸转向天边,不说也不动,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三宫主——” 宋顾追颓然地坐下来,僵了似的看着身边的少年尸体。
计青岩没有出声。
有些痛他能帮得了,有些痛他却无能为力,宋顾追如今痛彻心腑,他便是半点也帮不上。
正如他的痛是关灵道,现在宋顾追的痛,也只能他一个人能承受。
宋顾追将那尸体带回了房间,灯烛未亮,整夜没有出来。翌日清晨,计青岩轻轻把门开了,只见宋顾追抱着那尸体坐在窗边发呆,少年埋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当初你为什么把他留在北朝?”
宋顾追垂下头:“他做错了事,说了三宫主必定要生气。”
计青岩凝视着他。
“关灵道被花落春关住的时候,夜半三更被他以引魂术勾出来,在炼魂塔中炼魂。关灵道受不住,这才将花家弟子打伤逃走。”
“岑墨行消失,也是差不多那时候。” 计青岩的眸子在晨光中有些浅淡,淡得透明,“想必是岑墨行说能救你的命,要莫仲贤替他做些事,他救你心切。”
宋顾追不语。
“他手上有什么东西,岑墨行非要不可?”
宋顾追又是摇头:“想不出。”
计青岩伫立许久,站在门口道:“我带岑墨行先走一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转身出了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宋顾追一动不动地把少年抱在怀里。当时跌落悬崖时约莫是半夜,现在过了一整个昼夜,魂魄早已经散了。这不比凡间,能哄骗自己他魂归地府,人死便是虚无,连魂魄也化作天地之气,他怀里的,不过是具快要腐烂的尸体。
宋顾追的眼睛有些酸涩的疼痛,低下头,轻轻贴在少年的额上。
“把你烧了吧,好么?” 唇沿着秀气的鼻子一路而下,在鼻尖停了,“以后若有来生,你好好听话别做坏事,我也不再把你推开,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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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孤零零地躺在巨石上,四周漆黑,意识逐渐不清。身体像是碎成了干片万片,疼痛已经变成麻木,手指也动不得。他明白,这便是临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