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这方小天地与世隔绝,让海棠似乎产生了一股错觉,好似此刻她依旧还处于盛世年华,歌舞升平之时,哪里有什么饥荒,哪里有什么乱世?
她尚来不及庆幸过上好日子,很快残酷现实便把她从云端里拽了下来。
这一日三更时分,窗外突然火光大作,呼啸声,叫嚷声,铁器相撞的乒乓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海棠惊得差点掉下床,刘婶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慌慌张张,就着屋外的火光穿上衣服,刚整理好,木门便被拍打的山响,朱婶子在门外嚷开了:“快,快起来,海棠,秋娥,快快去前头救人去”
“哎哎”
应声的工夫,门被打开,门口朱管事满面焦急,恨不得跳脚。
见她两个出来了,朱婶子这才喘了口气,又连声催促道:“快,快去大院,我还要叫人去”
海棠胡乱整理了头发,应和一声,拉了刘大婶,朝着药铺所在的大院飞奔而去。
十月的深夜寒露很重,冷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吹散了那丁点儿睡意。
一路狂奔,鼻端再次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恍然之间,她好似再次回到了当日那哀鸿遍野的荒郊野地。
容不得她多胡思,两人脚底生风,已经进了那处平日走了无数次的大院。
院子里,甜腥味儿更重了,耳边传来声声哀嚎惨叫,就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海棠凝目细看,
只见偌大的院里,密密麻麻躺了百来号人,皆是年轻汉子,戎装打扮,横七竖八,放眼过去,哪里都是人。
此刻因为疼痛,伤员惨叫阵阵,好似受难的人间地狱一般。
海棠正揪心查看着,冷不丁身侧的刘大婶突然“哎呀”一声叫唤,身子瘫软下来,直往下倒去。
海棠急忙扶了她一把,知道她定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她虽然也害怕,好歹也不是第一回见这血腥场面了,有了那回的惨况打底,此刻反而镇定了许多。
正在这手忙脚乱的当口,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急匆匆过来,差使她们包扎伤员。
刘婶子这会儿脸色惨白,手脚无力,尚还没缓过神气。
海棠找了个背风的地儿,扶她过去先休息休息。
这边伤员哀嚎声声,她再不敢多耽误工夫,待安置好了刘婶子,她赶紧进屋取了干净棉布过来,挨个为躺着的军士处理伤口。
太阳渐渐升起来,处理过的伤员一个一个被抬走,送进屋子休养。
西风渐渐歇了,吹了半夜冷风,海棠头发早已凌乱不堪,因为包扎伤员,身上,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她却顾不得这许多,垂首忙碌,好似机器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