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00章 如果这是结局
等怀珺走了,自有宫人过来,引着她们主仆三人一路朝宫里的祠堂去了。
几盏黄橙橙的灯笼溢出柔和温暖的光来,在秋夜的凉风里晃啊晃,陶晴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摇摇荡荡的光晕,叹了口气,月亮这么大这么亮,还大灯笼,也忒不节约,忒不会过日子了。
不知道是因为夜路显得个外长,还是因为这祠堂确实有点偏,总之,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三刻钟的样子,总算是到了地方,早有伺候的宫人立在大门前等着了,见他们过来,忙曲着膝盖拜了一拜:“奴婢见过怿王妃。”
这些个人里也许有陶天的爪牙,不过更大的可能应该是皇帝皇后的耳目,眼下一时还真不能将敌我分清楚,陶晴便只端着脸,道了声:“起吧。”
跟前的人道了谢,那打头的嬷嬷便上前一步,垂着头道:“王妃娘娘暂居于此,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奴就是。”
陶晴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便迈了进去,那嬷嬷便引着她转了一圈,正殿里住的当然是灵牌了,陶晴她们住在后殿的东厢里,十分僻静,院子里摆了许多的菊花,沐着如霜的月光,可依稀辨出应该是黄色的,清清冷冷,格外阴森……
有贴身丫鬟跟着,陶晴自然不会让宫里的人在跟前伺候,等外人退下后,落蓝看了主子一眼,问:“小姐可是有话说?”
“嗯。”陶晴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道:“再好看的花,一旦和死人扯上关系,就立马不招人喜欢了,你瞅这满院子的秋菊,看起来还真有点上坟的阴冷……”
落蓝不解,颇是踌躇了一番:“小姐,这秋菊和上坟……”
“外面有人听墙角么?如果听到了,皇上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就不好了。”陶晴皱眉看着她,见她和落碧都摇头,才长出一口气:“哥哥多半在宫里布了人,这两日,你们多留些心。”
落碧落蓝忙慎重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晚宴的时候本就没有吃好,加上先前走了那么多的路,陶晴觉得肚子不那么扎实了,便趁着还没有觉得饿,赶紧的去前面正殿里拜了拜跪了跪,回来后立即人打水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她就被人唤起来了,漱口洗面净手之后,第一件事当然还是去给画工卓著的太祖皇帝上香……
早饭后,依旧是去祠堂的蒲团上忏悔,陶晴举着香放在额前拜了三拜,这才转手交给一边的落蓝,落蓝自是持着朝香炉去了,可将香插进去的时候,面上神色却是凝了一凝,然后退在一边垂下头候着。
这么一跪就是两个时辰,那老嬷嬷眼看着怿王妃忏悔得如此虔诚,便十分满意,悄悄地退了出来。
等人一出去,落碧便赶紧的上前两步,守在了门后面,落蓝将先前字香炉中取出来的东西交了出去。
陶晴接过来,是一根十分纤细的竹管,长不过寸许,她自发髻上将簪子取下来,轻轻一桶,东西就从另一头冒出来,她将宣纸展开,蝇头小楷要表达的的内容十分精短:第一,今日一早,皇帝老儿将华英郡主赐给怿王爷,同为王妃,三日后,即八月十八完婚 ;第二,昨天夜里,多年没有动静的怿王府撒出了信鸽,并派出一队“护院”, 二者均是朝封地去了……
陶晴起身,将东西放在蜡烛上面,火舌一下子就舔了上去,火苗瞬间高涨,如同一面小小的旗帜迎风招展,片刻之后又沉寂了下去,留下一块块轻飘飘的灰烬……
她笑着呼出一口气,那些灰烬便顷刻之间没了踪影,她笑了笑,自己变着法地求死,怀珺一无所知,又因为一无所知,这样奔波,为了救她……
陶晴忽然想,如果自己不死行不行呢,最多就是鼓动一下怀珺造反就是了,他应该能够被自己鼓动……的吧?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罢了,说到底,历史重改的后果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承担和背负的!
第三日中午,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简直比西松观的斋饭还要素,好在味道也不错,尤其是那一钵白菜豆腐汤,让陶晴特别的满意,以至于她手上这碗都是第三碗了,汤没了,一块豆腐孤零零的躺在碗底,陶晴已经吃饱了,可看着那块豆腐实在是突兀得紧,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起筷子想把它夹开,然后吃掉(这就是强迫症啊亲)……
却不曾想已经没入豆腐的筷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感觉还挺硬的,陶晴抬头朝落碧打了个眼色出去,那丫头立即领会,从门缝里往外瞄了瞄,然后冲这边点了点头。
陶晴一边感叹陶天的爪牙遍天下,一边赶紧拿筷子将表面的豆腐剥开,果然看到里面有珠子,大小跟鹌鹑蛋的蛋黄差不多,她拿帕子将东西擦了擦,然后用力一捏,没能捏开……
落蓝十分淡定地走上前来,道:“小姐,还是我来罢。”然后就将东西接了过去,那拇指和食指轻轻一碾,一层白灰扑簌簌地落了下去。
陶晴不淡定了,将东西接过来后,还是皱着眉盯着落蓝,表情十分幽怨。
落蓝轻咳了一声,道:“小姐,我本是习武之人,何况手上还涂了药粉。”
“嗯,我也这样认为。”陶晴说完,淡定地将东西接过来,怎么说呢,这是一枚药片,一枚二十一世纪的药片!
陶天他明明是魂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陶晴往药片上使劲的凑,终于发现了上面的字:假死,一小时生效。
她抬头,看落蓝落碧都没有在身后偷窥,便安心地将东西翻了个面,再次凑了上去,看到:妹啊,任务比恋爱要紧!
次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为了谈恋爱,就不做任务了?在丫眼里,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摔?!
落蓝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忙上前一步,柔声安慰:“小姐不要焦躁,将军和王爷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陶晴抬起眼皮看她:“你何时见我焦躁?”
“自从进了祠堂,小姐和平时便有些不太一样了,落蓝便想也许小姐住不惯宫里,又或许是舍不得和王爷分开,再者也可能是想念将军了……”
“你且去取张干净的帕子来。”陶晴看她转身离开,这才狠狠地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将那片药收好了,等落蓝折返回来,便问:“你可知从京师到怿王的封地要几日功夫?”
落蓝粗略算了算,道:“王爷的封地虽然富裕,可离京师到底有一千七百里的路程,加之路途颠簸起伏,若是过来一趟,即便是昼夜兼程,只怕也要三日两夜的功夫。”
陶晴点点头,如此说来,即便是信鸽先行,那怀珺要取的东西也定不能在婚礼前赶到了,眼下已是八月十七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且传信出去……”
落蓝站在一边等着下文,可自家主子偏偏停顿在这里,半天没有说话。
陶晴忽然觉得这段日子以来,也挺累的,于是她便起身,朝里间的榻上走去,想躺上去歇一歇。
落碧忙过来帮着整理床铺,落蓝在后面跟着,半天才仿若蚊蝇似的问了一句:“小姐,还要传信出去么?”
陶晴的步子顿住了,她转过身,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落蓝觉得这是小姐进府以来,最好看的一个笑了,可是眼神却空洞得很,半天才听到她说:“传信给王爷罢,若是可以,明日卯时在西庆门一见。”
这话无疑是留了余地的,若是可以便可一见,若是不可以,那就不见了罢……
可是她知道怀珺若是收到这个消息,定会前来……
陶晴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没有阖上,说起来,她也是个豁达的人,幼时父母亡故,她那时候就隐约地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让人沮丧,沮丧到想哭死算了……
比如怀珺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曾经对季泽说过的那句话“心不动,则不痛”,果然,如果当初控制的好,那现在自己就不会这样了,可若是当真只有怀珺一个人入戏,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天色暗了,夜色浓了,月亮出来了,陶晴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下,窗棂的影子,从西边移到中间,又从中间移到东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守着的落蓝掌着灯进来了,说是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卯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