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半鬼顿了一下道:“席间,韩阳肯定吐露了惜玉的身份,金刀也跟着动了杀心,借机灌倒韩阳,然后悄悄动手杀了他们。如果不是再杀最后一个仆役时弄出了动静,是怕真容易被他蒙混过关。”
“不对!”谢半鬼话锋一转道:“金刀杀人的过程,可能全都落尽了嫣红的眼里,所以她才在金刀杀那个仆役的时候用了点手段,故意没让仆役立刻毙命,好让他在临死时咬出金刀。”
赵金铎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金刀连鸡都杀不了,别说杀人了。再说,他杀了人会傻到把凶器和证物全带在身上么?”
谢半鬼道:“金刀,虽然是个书生却不文弱,相反的,金刀的体魄比一般士兵还要健壮,想要徒手杀几个书生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带着凶器和证物,都是金刀最聪明的地方,这件案子本来就已经超出了‘人’为的范围,他故意把疑点留在自己身上,又故意全盘招认,无非就是给赵家,给我们一个据理力争的理由。他是在布局,也是在自救。”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金刀故意做的……”赵金铎不由得迟疑了,谢半鬼分析的入情入理,甚至像是亲眼所见。加上做事的方式又极为符合弟弟的性格,赵金铎的底气不由得弱了几分。
高胖子见了忍不住叫道:“二哥,你怎么怂了?就是跟东厂耍无赖,咱们也得理直气壮啊!你一泄了底气,还怎么跟他们谈条件?”
谢半鬼笑道:“谈条件不在于底气,在于筹码。咱们还得跟徐闻谈谈,说不定能弄出些有用的东西。”
“起来!”高胖子拉着徐闻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吓昏了徐闻拖到厨房,舀起一瓢凉水浇在了他的脸上。
醒过来的徐闻怔怔的看着谢半鬼低声道:“有酒么?”
谢半鬼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给他倒了一碗烈酒:“喝吧!喝完我有话问你。”
徐闻从锅里翻出一个还带着余温的土豆咬了一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以前,她在时候我看不起她,嫌弃她,可她明知道今晚必死,还给我留了吃食,我……”
徐闻猛灌了一口烈酒,擦着眼泪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谢半鬼又给徐闻倒了碗酒:“你跟杜宇峰他们是怎么闹翻的?”
徐闻低声:“那时,有人给我们许诺了前程。条件却只有一个,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必须逼死怡香那几个女孩。杜宇峰他们都同意了,我却下不了狠心,只能退出去。”
谢半鬼皱眉道:“逼死她们,对那人又什么好处?”
徐闻摇头道:“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人提到过,逼死那几个女孩之后,必须把我们和她们怎么相识,怎么负心,怎么痛下杀手的事情全写出来交给他。只要那个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他就保我们一个前程。”
徐闻道:“他想控制我们,一旦我们不听摆布,他就能凭着那张纸让我们身败名裂,甚至送我们上断头台。不过,我总觉得他还有其他目的……”
谢半鬼问道:“杜宇峰他们动手了?”
“我在的时候,他们只是动了心思,还没动手。”徐闻道:“我跟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就开始处处碰壁,甚至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续,这期间他们还悄悄来看过我几次。大概是看到了我的处境,他们才动了手。我听说,含烟死了之后,就不敢再待在金陵,悄悄来了京师。没想到了京师,也一样没有人愿意用我。”
谢半鬼道:“找你们是不是江陵党的人?”
“应该是……”徐闻道:“他们虽然没有明言,却有过几次暗示。他应该向杜宇峰几个人做过什么证明,不然以杜宇峰他们不会轻易相信。”
徐闻忽然道:“我听说杜宇峰他们全都去了国子监?”
“他们去了国子监没错,可是也都死得奇惨无比。”谢半鬼冷声道:“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也许吧!”徐闻摇头道:“我寒窗苦读半生,不就是为了求个功名。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徐闻泪流满面也心如死灰,除了掩面痛哭,就是猛灌烈酒。
高胖子看着形同疯癫的徐闻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还是应该暴打他一顿。
谢半鬼悄悄放出了香姐的鬼魂,小声问道:“要我把你显形出来,跟他见上一面么?”
香姐看到当年那个风流倜傥,一尘不染的男人,变得落魄如斯。早已心疼得无法自已,几次向他伸出两手却有缩了回来。好半晌才黯然道:“不必了,从他离开金陵那一天,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集,我只是无法释怀他抛弃我的原因。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还好结果不算太坏。”
谢半鬼点了点头,给徐闻已经喝空了的酒碗里倒上了烈酒,招呼高胖子掩门离去。
坐在屋里的徐闻,从锅台下面翻出用来毒老鼠的砒霜,仰头倒进嘴里之后抓起酒碗一阵猛灌……
“他……”还徘徊在门外的香姐一声惊呼,冲到谢半鬼面前:“快救人,快……”
高胖子看向谢半鬼,后者却摆手道:“让他去吧!死对他来说事一种解脱。他以前怕死,甚至不惜把妻儿送给妖鬼,是他还有某种希望,现在连希望都没了,活着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香姐眼看着徐闻的鬼魂木然的飘向远处十字路口,才低声道:“能放过离开么?不管他对我有情还是无情,我都想葬了他。”
“去吧!”谢半鬼解开了香姐禁制。
香姐向向两人轻施一礼,吃力的托起徐闻的尸体,隐没在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