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看他一眼,“军中严禁喧哗可知晓?”
“回穆王,知晓。”
“明知故犯如何处置?”
钱三一窒,硬着头皮道,“回穆王,视情节严重而定,轻者杖三十,重者……论斩。”
穆遥轻轻一笑,“你这算轻还是算重?”
“回穆王,末将情有可原。”
“哦?”穆遥道,“说来听听。”
“监军命我等辰时至,他自己巳时不至,军中无诺,是大忌讳,此其一。此时尚未商议军务,军中闲时并不禁调笑,此其二。诸军俱各说话,穆王单指末将一人,此其三。”钱三越说越委屈,大声道,“末将不服!”
穆遥平淡道,“军规下级不问上官事,监军行踪无须经你许可,此其一。此处中军议事厅,非你等调笑处,此其二。至于其三么,你说的也不错。”穆遥回头,目光平平掠过场中诸人,“方才说过话的,都出来。”
众人推推搡搡,七零八落站出来十三四个人,灰头土脸立在穆遥身前。崔沪冷眼看一遍,西北军有十之二三,冀北军倒占了十之七八,立刻脸一黑。
穆遥站起来,往众人身前走一回,又往钱三身前立定,俯身凑到近前,“钱将军心宽体胖,看着也不怎么像夜间事繁的模样呀。”
一群人原本吓得两股战战,此时倒生出好奇来,齐齐瞩目钱三——这么个白胖脸……大概,确实,可能是有点虚。
第37章 议降 万万千千,俱在心头
钱三脸色剧变, 白一阵又红一阵,厉声大叫,“北穆王怎可当众羞辱朝廷命官?”
“羞辱?朝廷命官?”穆遥笑道,“我说的不是方才钱将军原话吗?我意钱将军脸色不错, 昨夜应当睡得挺好的, 怎么, 原来钱将军另有羞辱之意?”
钱三一张脸由红转白, 由白发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钱三, 你的官碟名姓,入过鸾台吗?”穆遥续道,“你一个冀中值事, 敢在本王面前枉称朝廷命官?”便向后招一招手,“来人,拖出去,先扒了他这层皮,打发去后营洗一年夜香,以观后效。”
崔沪还坐着呢,穆遥就当面处置了冀北军大将, 连个商量也没有。崔沪心中恼怒,终于还是坐定不动——此事上与穆遥硬刚,叫齐聿知道无异于与他过不去, 还是罢了。
穆遥发配了钱三, 亲自往剩的人面前缓缓走一圈, “尔等抬头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今日我和崔将军尚且在这里,尔等就敢不敬上官, 污言秽语,肆意调笑?北境军几时养的此等陋习?”
一群人被训得灰头土脸。穆遥训到尾声,“责杖三十,现时便去。”
西北军一群人默默出去领杖,冀北军无一人动弹,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崔沪。穆遥便也看崔沪。
崔沪心中天人交战——钱三已经任由穆遥处置了,再叫她置了这一群人,以后冀北军如何在北境军中抬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她立威,便坐着不动,“大伙儿都不是故意,依我之见,先罢了。”
穆遥站着,居高临下看他,“不是故意,那便是一向如此懈怠,更要加重处置。”
崔沪火气直往上冲,“阿遥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些许小事何至于此?”
穆遥冷笑,“不敬上官不过是些许小事?”
崔沪目光扫过一群人,“你们谁对北穆王不敬了?”
七零八落的声音,不住叫屈——
“绝计没有。”
“我等怎么敢对北穆王不敬?亲近还来不及。”
“冤枉,委实冤枉。”
“昨日还往北穆王府上投了拜帖……”
……
崔沪一摊手,笑眯眯道,“大家对北穆王仰慕之意溢于言表,阿遥万万不要误会呀。”
“崔将军休得避重京轻,方才钱三嘴里说的是什么,有耳朵的都听见,好叫崔将军知晓,今日满嘴胡沁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处置。”
“穆遥,休拿鸡毛当令箭吧,”崔沪腾地跳起来,点着那群人道,“这些人不过是言语不留心,你便安一个对上官不敬的大帽子给他们。你呢?北境军谁人不知,不过五日之前,齐监军还是你北穆王一介马奴?你又当问个什么罪?”
穆遥愣住。
崔沪一把拿住穆遥死穴——反正许人境死都死了,他自己早已摘得清清白白,便越战越勇,“你敢说不是?”
“是。”
这一声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人。崔沪循声望去,一眼便见久候不至的齐监军立在帷幕之后,身形消瘦,神情淡静,怎么看也不是像是刚到。
穆遥短暂地慌了一下,又绷住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小太监便扶着齐聿缓步入内,往当间坐了,塞一只手炉给他。齐聿摆手不要,小太监细声相劝,被齐聿冷冷瞟一眼,只好灰头土脸拿走。
崔沪上前,“监军来得正好,我与穆将军意见分歧,请监军决断人。今日——”
“我都听到了。”齐聿皱眉打断,他双手扶膝,当间正襟危坐,厌烦道,“都出去领杖,还有——”说着微一抬头,目光掠过站着的一群人,“你们几个,既不听北穆王号令,着降一级听用。”
西北军诸人早已退走,剩下的全是冀北军。崔沪一跳三尺高,“齐监军?”
齐聿冷冰冰看他一眼,“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转向萧咏三,“你去。”
萧咏三一摆手,后侧净军一拥而上,押着一群人出去。众人早早忌讳中京净军,一声不吭被押解下去。
崔沪眼见画风不对,顾忌同属老祖宗门下的情谊,打落牙齿和血吞,“监军处置得是,是我御下无方。”仍旧一口气咽不下,“如此北穆王又当如何处置?”
齐聿漫不经心道,“处置什么?”向后一摆手,小太监送过一叠纸折子,放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