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的手扶着徒弟的肩膀,因为踩着他的胳膊,而胳膊是软的,所以容易踩偏,宫主抬手扶了一下,一不小心,抓住了徒弟的耳垂。
哎……
挺软的。
嗯?宫主忍不住两手搓了一下——徒弟什么时候还打了耳洞啊,我没看他戴过耳饰啊?
“师尊……”符远知的耳朵在一瞬间就变得烫手了,宫主波澜不惊地收回手,指了指城市的方向给他,还是眼下的魔龙重要,耳洞这个问题无伤大雅。
“那弟子……弟子这就去清理魔龙!”
宫主严肃道:“嗯,去吧。”
连泉立刻上前,恭恭敬敬伸手想把主人抱过来,结果宫主看了他一眼,斩雪本体从灵台识海中飞出,因为最开始进入的时候把斩雪抵押了,那把剑到是没有受影响,此刻变作正常大小,宫主一抬腿跳到刀上,端正坐好,对徒弟摆摆手。
然后连泉注视符远知远去的背影时,也变得目眦尽裂,表情狰狞了。
城里一片混乱,穹山剑主叶望砂的长相不见得人人认识,但魔龙幽煌在半空怒吼他的名字,这世上大约没几个不走心的道者家长会给孩子取一个早已名动天下的名字,总得避讳一下以免尴尬。
如果顾景惊鸿叶望砂战败于幽洲魔龙之手,他们这些普通修真者还有什么出路?
恐慌瞬间炸开。
“啊啊啊啊——快跑啊——”
各种大呼小叫响起,一时慌了神儿的道者,在秩序上也没比受惊的凡人好多少,而且踩踏事故可能更严重。
“别跑!”
符远知拉住一个女修,谁知女修跑得太急,硬生生拉断了自己的袖子。
“阴影里的魔龙等着你们送货上门呢!”
符远知的吼声淹没在慌乱的奔逃之中,他的眼底不由得爬上一缕危险的血红。
大难临头,什么道心都靠边站是吗,反正蠢得让其他魔吃,不如直接我来算了!
在他身体里的魔气蠢蠢欲动之时,眼前似乎闪过一道无法忘却的清澈刀光。云端上的云梦之主垂首看着他,那道目光在万年里始终不曾消退,那双眼睛看着他,并无明确的悲喜好恶,只在瞳孔深处,似乎暗暗藏着些许期望。
他停在原地。
不能这样,符远知想,为所欲为的话,我与那些死在斩雪下的普通魔头还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心忽然一热,于是符远知低下头——他自己有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写的了,手心里金色的灵力写过四个字,摹写云梦天宫广场上云梦之主当年留的宫训。
有所不为。
人潮从他身旁涌过,无数跌跌撞撞逃跑的身体撞在他的肩膀上。
我为什么要入魔呢……
符远知回忆起万魔窟上俯瞰他的兄长,他的兄长们哈哈大笑,并且指着他,毫不避讳地大笑:“傻瓜,修真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大家都这样,就他傻。”
“傻弟弟,有了实力才可以碾压别人,不然就只能再见咯!”
人皆如此,便是代表如此即是正义?
符远知忽然伸出手,魔气在他手臂的皮肤上若隐若现,似有黑鳞隐约浮现,他一把抓住一个女修的肩膀,五指伸出的爪尖已经刺入了女子的皮肉,她一声惨叫,成功换来片刻惊悸。
“都别跑了!”
符远知举起那个女修,环顾四周惊恐的脸:“你们是被屠夫拿刀追赶的猪吗?今天屠户打折吗?”
“你——”一个道者惊恐地指着他的手臂。
符远知看了一眼那个道者,好像是丹鼎阁的,还是不小的门派呢。
“你们的修行喂猪吃了?这是魔徒的控心之术,全都勘不破吗?”符远知一把将那女修摔在了地面上,嘭地一声,血肉横飞,但赶在道者们惊呼之前,女修残破的身体里露出一截色泽诡异的条状物。
“魔龙——那是魔龙钻进了人身!”
人群惊呼,符远知拽出那条龙,像拎着一根麻绳一样甩来甩去:“魔徒以人心负面情绪为武器,但这种钻进去的夺舍方式太恶心了,连我都看不下去。”
“你们自诩道门正统,事到临头,没牙的凡人老太婆都敢拎起菜刀追砍入侵的匪徒,你们呢?”
符远知看着他们,魔龙制造的恐惧被更恐怖的画面击破,符远知踩着血肉模糊的道者尸体,毫不避讳地把那条龙的脖子一拧,抽出龙魂,搓成一根细细的……拉面?
一根不够啊……符远知叹了口气,说道:“别愣着,魔徒没你们人多,还不上!”
丹鼎阁那个道修率先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异药粉,往天上一扬,大喊:“魔徒还不现身!”
一时间,不少沾染了药粉的道修真是透出紫黑色的魔气。
“上!”
符远知率先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抽了一个魔龙的龙魂,搓了一下,这个修为不如刚才那个,不够筋道。
与此同时,怒海黑潮里,一道雪亮的光从深海冲出,像一片海幕晶化作千面琉璃。
第94章
琉璃静止于出水刹那, 海潮似乎也因此停止了咆哮,整个海天之间一片悠长的静谧。
鬼鲛从浪潮里争相爬出,顺着海城港口的山崖向上爬, 他们的粗砺的鳞片在嶙峋起伏的黑色山石上摩擦, 留下一道一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