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中纵有万般情怀,这些话也无法说出口。远处集结之令已经敲响,顾朗深吸了一口气,向葭葭望去,这张脸,便是他闭着眼睛,都能一点不差的描绘出来,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了耳际之上飞舞的乱发,再次叮嘱她:“你定要小心了。”
说罢也顾不得看她的脸色,转身向集结之地行去。
划过云水长堤,听得声后一道清朗的女音响起,他转头,二人站在云水长堤的两头隔着渺渺云雾,遥遥相望:“师兄,他事且后,万望盛安!”
他事且后,万望盛安。这句话的意思是“师兄,其他事暂且放到后头,只希望你安好。”这便是她的意思,顾朗闻之,不由莞尔,冷硬的面上多了几分柔和,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而已,葭葭人还在云水长堤之上,便见集结修士已齐,群修出发,葭葭望着那群修士愈行愈远,那一袭背影在一群修士间自由一番不同的冷傲。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动身向云开书院的方向行去。
行至那百年的榉树木屋前,葭葭方要进屋,忽地,似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住处前稍稍一停留,便继续向前行了数步,直至行至一座外表涂了一层黑边的榉树屋前才停了下来,伸手触向那防护法罩,却见那防护法罩淡淡升起,莹黄色的光芒,几条若隐若现的纹迹线出现在了防护法罩之上。
看着那些纹迹线,葭葭先是愕然,而后便决定而又几分好笑。顾朗那一丝不苟的性子,没成想也会用这等防护法罩。
这种防护法罩是最近一段时日流行起来的防护法罩,不似一般的防护法罩那般需要法罩的主人才能够随意进出,这种比起那等古朴的防护法罩,多了个功能,便是刻意自由设置能够进入的修士,亦为“权限”,便是那防护法罩的主人不在,若是你被那主人设置了能够自由进出的权限,亦是能够轻松进入的。
思及此,原本葭葭不过是想过来看上一看,便多了几分好奇,这种防护法罩虽然时下十分流行。可修真界中,除却那等特殊情况,谁会在自家的防护法罩之上设置他人随意进出的权限。这等功能,委实鸡肋的很,聊胜于无。
见顾朗如此“时髦”的随了一回大流,葭葭戏弄心起,转了转眼珠,干脆便提步行到了那防护法罩的正前方,伸出手去。
第六百三十五章 册无名
伸手落到防护法罩之上的那一刻,一股微妙的电流刺痛感自掌间涌入,不,说是刺痛不如说是酥麻,葭葭只觉手一软,而后便见那防护法罩之上,一层接一层的光亮闪现。
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虽说对这等防护法罩早有所我呢,却还是头一回真正的出手接触过。
但见一阵接一阵的荧光闪过之后,那防护法罩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叮咚声,而后便是自她伸手所触之地开始,自向两边四散而去。
那薄薄的似是蛋壳一般守护着这座榉树屋的防护法罩随着那一声悦耳的叮咚声立时向下散去,不多时,葭葭便见那瞄了黑边,以四方大字描绘着“顾朗”儿子的榉树屋触手可及。
原先本事存了开玩笑的兴致,眼下却见顾朗的榉树屋居然对自己毫不设防,葭葭心中微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想先时她还在想这等防护法罩鸡肋的很,想来修真界中没有几个修士会用到,熟料,熟料在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真正用到这等鸡肋的防护法罩的修士。
以顾朗那一丝不苟的性子,怎会追随这等“并无甚大用处”的防护法罩?葭葭垂下眼睑,自震动而始,心中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悸动涌遍全身。
在外驻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提起脚步,向屋中走去。
推门而入,屋中摆饰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床榻,两个蒲团,开合的窗,除此之外,还有的是东边角落中满满一排的书册。
但见顾朗,便知何为方正,何为一丝不苟。他的人,他的事,连同这一方居住天地都是如此。
此时。因着主人不在而规矩的似是许久不住人的住处。
葭葭眉心一动,提步向院落东角那一排书册走去书籍排列的整整齐齐,眼前之景,令得葭葭本能的想到若是顾朗幼时未曾辟谷。需盖被而睡,那他的被子定然是叠的四四方方的,像他的人一般。
、……
老实说,葭葭并不喜欢看这样的书,无趣的紧,然而她眉心一动,想起顾朗沉眉紧锁于灯下挑灯夜读这等书册的恩模样,场景似乎异常的和谐,却不知为何总令葭葭想发笑。
似乎顾朗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有那等乱七八糟的花样,严肃似乎是天生与生俱来的一般。所以一开始时,当顾朗成为自己的师兄,葭葭对他倒是有几分惧怕的额,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这位黑面师兄翻脸大怒。
那等一字排开的严肃书册直到末了似乎才有了转机。
无名的厚厚书册,葭葭心中好奇的厉害。思及顾朗可不似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人,便干脆的伸手取出那本无名书册,随着这本书册的取出,一本薄薄的红色小本也被带了出来,看着那与顾朗本人截然是两种风格的小本,葭葭眉心一跳。
。便是初入昆仑不久的练气修士都会知晓这是一本记载昆仑之上一些著名修士相恋的书册,算得上根正苗红的正史之书。虽是名声迩迩。然而比起那等野史之中趣味十足的描述,这本书的语言太过官方而生硬,所以显得极为无趣。
葭葭伸手捡起那本,忍俊不禁。既是笑顾朗居然也会看这等书,在一派严肃至极的昆仑法则间显得格格不入,令得她不住莞尔;又是笑果然是顾朗。便是看这等书,也选择了口吻语气最为官方,最为无趣的,想了想,葭葭便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带着笑意将那本放回原处。葭葭伸手,将那本无名的厚厚书册翻将了起来。
几页空白之后,终于有了记录,还是那样的方方正正的字迹,却有几分初学者的稚嫩,一笔一划,却依稀可见日后的风骨。
葭葭抬眼,几乎是立刻,便猜到了谢这些字的主人——顾朗,除却他还有谁?
三月初七,今日天气不错,练了两个时辰的剑,熟背,舅舅师尊教导三个时辰,娘亲表扬我了。
六月初三。今日下雨,在屋中打坐了半日,腹中饥饿,去树上摘了两个果子。
十一月初六,下雪了。偷偷在雪里堆了一支长剑,被父亲见了,责骂了我一顿。
……
长剑?葭葭勾起的唇角弯的愈发厉害了起来。旁人下雪堆得是雪人,他堆得却是长剑。
辛丑年四月初一,父亲和娘亲不会回来了,同峰的师兄们说,他们死在了妖兽手中,已经陨落了,再也不会责骂我。只是……,好生难受。舅舅,不,师尊说我资质不错,要好好努力,待到踏上天道,便永远不需承受离别之苦了。天道么?好。
葭葭心中一涩,顾朗幼时失去双亲,这也是后来她才只晓得事。只是遇到顾朗时,他已是那个天之骄子,是斩神刀的主人,已学会了坚强,所以,她从未,也不曾见过他提及身世。顾朗自幼出身不凡,舅舅是师尊,亦是藏剑峰之主,声名赫赫。秦氏血脉自带瞳术,是以血脉高贵,几乎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出身,想来最初时是何等的幸福。一朝之内,痛失双亲,即便如今的顾朗早已成长为了男子汉,但当年的顾朗,说到底不过一个稚龄幼童而已,葭葭呼吸一滞,心中本能的对当年的幼童生出了几丝心疼之感。
九月初一,从八十一关中走出来,当真好累,受了好几处伤。九九八十一关,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我以为外头的人早就走光了,却未料,我在里头走了三天三夜,他们居然在外头陪了三天三夜,一出来,便听到展红泪扯着嗓子甩了原痕一巴掌,而后又是一顿海奏。不去理她。师尊眼中的欣慰一览无余。终于成功了,从师尊手中接过斩神刀。从今日起,我便是斩神刀的主人。
三月初九,师尊闭关而出,晴峡谷上方灵气冲天,师尊去看了一看,没想到,待得回来之时,却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昆仑有人得了凤凰蛋的传承。听得我昆仑的修士遭了合欢宗那两人的毒手,当真是气愤。师尊说奇怪的是,在里头他似乎感觉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
葭葭心中一动,自是亦想起了初来昆仑的日子,想起旧事,似乎一切的一切当真要合那个“缘”字。初来昆仑未有多久,一个清心峰上的杂役弟子便看到了传说中那位执法堂的首座,原来更早之前,顾朗便听过了自己的存在。
思及此,葭葭不由莞尔。
今日,得师尊密令,要去一趟凡尘了。去天机殿耳提面命了一番,原来此番最主要的还是其中一个女修啊!离开天机殿时,那段玉朝我挤眉弄眼,说我艳福不浅,那女修长的很美!她是美是丑,与我何干?
越翻越至凡尘那段,葭葭不知怎的,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到底是期待还是其他,顾朗遇到自己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亦好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