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娥又询问了两个女儿的情景,姜嬷嬷回了,沈华娥又咬牙在心中将旖滟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这才恨声道:“按我吩咐行事,你速速离开吧,以免被人看到,反被怀疑。”
姜嬷嬷闻言点头,也不再多说,起身便迅捷地溜出了柴房。
旖滟住着的院子偏僻,但好在其后有一大块荒僻的场地,旖滟这两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大半时间都在荒院中锻炼身体。旁晚,她自荒院回到阁楼,沐浴之后回到闺房,紫儿便禀告道:“小姐令奴婢留意柴房沈华娥的一举一动,奴婢查知,今儿下午,姜嬷嬷偷偷去见过大夫人,她给大夫人留下些吃食等物很快便离开了。”
旖滟在梳妆台前坐下,一面用帕子沾着发间的水,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姜嬷嬷走后沈华娥可曾有什么变化?”
紫儿不敢怠慢,忙道:“沈华娥倒没瞧出什么变化来,姜嬷嬷走后她还是不停拍门喊人,在柴房中乱砸东西,使脾气谩骂小姐。”
旖滟抚弄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勾了下唇角。
姜嬷嬷去了柴房,沈华娥必定已知道这两日府中发生之事,定然也知道了沈老太君病重的消息,知道这些,按照沈华娥的能耐,此刻她岂能不知乱喊乱叫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应该静心想法子才对。可是在得知了这么多坏消息后,沈华娥竟然没什么不同,依旧该闹闹,该叫叫,这反倒有些异常了。
万事都不会无故异常,沈华娥这般,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她已经想好了对付自己的法子,此刻她在柴房中上蹦下跳不过都是为了迷惑自己,叫自己相信她已束手无策罢了。
旖滟想着,丢了梳篦,道:“姜嬷嬷呢,她今日下午从柴房出来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旖滟早便吩咐紫儿盯紧了柴房,一切去瞧过沈华娥的人也都要盯紧。这两日盛易阳送了不少好首饰等物来,旖滟全盘接收,手头有了好东西,又有了银子,再加上旖滟如今风头正盛,太傅府上多的是见风使舵,想要讨好旖滟的下人。
故而紫儿做到盯住沈华娥和去瞧过她的下人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难,这是旖滟转变后交给紫儿的头一件差事,紫儿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非常用心地在完成,闻言她忙又回道:“姜嬷嬷出了柴房像前两日一样也没瞧见什么异样之处,对了,她还对春儿发了回火,似是春儿给姜嬷嬷梳头时不小心扯掉了姜嬷嬷的头发,姜嬷嬷将春儿好一顿骂,春儿顶了句嘴,结果姜嬷嬷便发了火,还踹了春儿一脚,春儿哭着跑出了院子,直接便去大厨房找了她娘柳嬷嬷,柳嬷嬷气得在大厨房直跳脚,骂姜嬷嬷没本事救大夫人出来就拿她闺女撒气。小姐,大夫人现在一落难,她的心腹们便乱了套,已经开始狗咬狗,都急的没有章法了呢。”
紫儿说着抿唇一笑,神情愉悦。旖滟听了紫儿的话却也微微牵起了唇角,道:“狗咬狗?呵呵,人拿着杀威棒打狗的时候,狗是不会互咬的,它们只会抱成一团,一起狠咬那拿着杀威棒的人。狗都知道的道理,人又怎会不知?”
姜嬷嬷和柳嬷嬷都是沈华娥心腹,大夫人掌权时,她们还能相安无事,此刻一起大祸临头,又怎么会先内斗起来,乱了章法?那春儿是柳嬷嬷的闺女,也是沈华娥身边的贴身丫鬟,姜嬷嬷是沈华娥院中的管事嬷嬷,春儿一个丫鬟伺候姜嬷嬷这个管事嬷嬷梳头倒也没什么,但春儿就因为扯掉了姜嬷嬷的头发便遭受姜嬷嬷的毒打,这就太过了些。这戏啊,演的太过可就不真了。
旖滟想她已经知道大夫人的打算了,冷冷地抿了下唇,旖滟不再看若有所思的紫儿,只道:“一会儿晚膳时候,你去前院请盛易阳过来用膳。就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感谢他这两日的悉心照顾,特叫大厨房准备了好吃的想和太傅大人吃个家宴。”
紫儿听罢一愣,小姐分明极厌恶老爷,再不像以前一样儒慕老爷,如今怎么又要请老爷来用膳,难道老爷这两日讨好小姐感动了小姐?
一晃到了晚膳时分,紫儿按照旖滟的吩咐令人前往大厨房传饭,待厨房亲自将一应膳食装盒抬出了大厨房,紫儿才匆忙又去前院请盛易阳前来和旖滟一同进膳。
盛易阳这两日原就在费力挽回父女关系,紫儿一去请,他自然便乐呵呵地跟着立马便到了旖滟这里。而他到时奴婢们恰好将膳食都从食盒中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旖滟已和凤帝修落座,这两日凤帝修每到饭点必然出现,旖滟早已见惯不怪,而盛易阳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他进了花厅见凤帝修赫然在座,也没什么意外之色,只笑着道:“好香啊,女儿有心了,我们父女是该好好用上一顿家宴亲近亲近。”
旖滟起了身,笑着道:“太傅大人请坐,这些都是我特意叫大厨房准备的。”
盛易阳见旖滟一改常态如此热情,更是满脸堆笑,坐了下来。那边凤帝修见旖滟如此,扬了扬眉,暗道,这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没事儿笑成这样真叫人浑身发毛。
盛易阳却没凤帝修的认知,他坐下以后便笑着道:“滟儿,这些年父亲没能照顾好你,瞧你现在瘦弱的要多吃些才好。”他说着就往旖滟面前的餐碟中夹了一些肉片。
言罢又冲凤帝修道:“这位公子既在萧府帮了我女儿便是盛府的恩人,也千万莫要客气,要宾至如归才好,只不知这位公子要如何称呼?”
凤帝修却瞧都未瞧盛易阳,只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片竹笋放进口中,道:“太傅大人放心,本公子不会客气的,这太傅府的厨娘可真不怎么样,这道竹笋肉片本公子最爱吃,只不过这菜还是凤舞楼做的最好吃,太傅大人若想本公子宾至如归只怕还要费些功夫将凤舞楼的厨娘请来个把月了。”
盛易阳同凤帝修客气几句分明是想就此探探凤帝修的底,想知道他的身份,可凤帝修却毫不客气地抓住盛易阳的客套话不放,就是忽略重点。盛易阳笑容挂在脸上抽了抽,也不好再问什么,干笑两声。
旖滟见此心里暗笑,却道:“今日这些菜品我却瞧着极不错,去,将你们管事柳嬷嬷叫来,本小姐要当面打赏。”
小丫鬟领命而去,很快柳嬷嬷便被唤了过来。
柳嬷嬷这一路可谓提心吊胆,想到那毒一时半刻并不能毒发要三个时辰后才会猝死,她便又微微放下了提着的心。谁知她到了花厅,却见盛易阳竟赫然坐在餐桌旁,她惊得差点没软脚。
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见了礼,旖滟将柳嬷嬷的表情看在眼中,笑容越发亲切,道:“柳嬷嬷这几日费心照顾我的吃食,大厨房做的菜品我都很喜欢,也很满意,今日特叫了嬷嬷过来,当面谢谢嬷嬷,紫儿,打赏。”
紫儿应声上前塞给柳嬷嬷一个荷包,柳嬷嬷摸了下,荷包中起码有五两银子,一时心中大定。就说二小姐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她们的安排嘛,再说那毒也不是服下后立刻便会发作的,少说也要三个时辰……
老爷在这里一定只是巧合,只要她别做贼心虚,一定什么事儿都没。
柳嬷嬷想着,脸上紧张之色去了不少,又福了福身道:“奴婢们伺候好主子是理所应当,本不该另外领赏,只是二小姐即高看奴婢一眼,奴婢便也厚着脸皮生受了,奴婢谢二小姐赏,不在此碍二小姐的眼,告退了。”
柳嬷嬷言罢便欲退后,旖滟却笑了,道:“柳嬷嬷不急,谁说柳嬷嬷在这里会碍本小姐的眼,我正想请柳嬷嬷给我具体说说这些菜肴都是怎么做的呢。柳嬷嬷便先说说这道竹笋肉片吧。”
柳嬷嬷见此,恐坚持离开反而惹旖滟的怀疑便站定,笑着说了起来。
她一道道菜地解释,旖滟一道道地用,凤帝修却瞧出了眉目,每道菜分明都是盛易阳用过后,旖滟才会动筷,她这莫非是怀疑菜中被动了手脚,在拿盛易阳试毒?
凤帝修想着不由凝眸仔仔细细地将桌上的菜品都打量了一个遍,待目光落在中间的一道汤品上时,他目光陡然一凛。
旖滟令紫儿叫来盛易阳一来是用盛易阳试毒,再来也是叫盛易阳为她做个见证。
这两日旖滟令紫儿四处搜集大夫人虐待她的罪证就是为了逼急沈华娥,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今日姜嬷嬷去看过沈华娥,她便料定沈华娥必是要动手了,听了姜嬷嬷怒打春儿,她便料定了大夫人的阴谋。
而晚膳这些菜品,她早看过,这些菜都没什么,只有那中间一道四物汤,却是只为女子专做的,男人是万不会动的。她瞧过便觉最有可能此汤被动手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盛易阳和柳嬷嬷请了过来,相信柳嬷嬷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眼睁睁看着盛易阳吃下毒药。
果然,桌上这些菜品盛易阳都用过了,都没有毒,看来这毒八成是在那四物汤中了。旖滟已有八分确定,此刻她又敏锐地感受到了凤帝修目光掠过四物汤时的冷意,一时间便十成认定了此事。只是,她心中有些郁结。
她不熟识古代的毒药,花了这么多功夫试探观察,这才认定那汤是有问题的,身旁这厮倒好,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这是不是就叫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沉哼了一声,这才笑着道:“将那汤给我盛一碗来。”
紫儿应命,凤帝修就坐在旖滟的身旁,自然是听见了旖滟的那声沉哼,见她要了那四物汤他又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而旖滟接过紫儿呈上的四物汤却并不用,反倒端给了盛易阳,道:“这汤闻着真是香,太傅大人也尝尝吧。”
盛易阳见旖滟竟亲自给自己布汤,高兴地笑容满面,却道:“好女儿,只是这四物汤是专门给女儿家补身子的,爹可不能吃。”
旖滟余光见柳嬷嬷绷着的肩头松动了一下,便目露失望和怀疑,道:“是吗,这吃食还分男女啊?我从不知道,以前见大姐姐端给太傅大人汤,太傅大人接过就喝个精光,怎么到了滟儿这里……”
旖滟说着咬了咬唇,一脸地泫然欲泣,凤帝修便道:“其实这四物汤只是更适合女子补身子而已,男人喝了也没什么坏处,一样是补汤,不过是效果没有女子用那么好罢了,慈爱的父亲自然是不能然子女失望的。”
旖滟这般,而凤帝修又说了这样的话,盛易阳一时倒不好拒绝了,当下便抬了手就要去接那汤,道:“是,是,滟儿亲自端给为父的,为父怎能不喝。”
那边柳嬷嬷却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盛易阳一个男人会去喝那四物汤,这若是盛易阳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一样了,朝廷要彻查不说,大夫人也不会放过她啊。
她惊得忙抬头,本能就大喊道:“老爷,这汤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