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惊采绝艳的男子竟自称自己是邪医谷的谷主狄休,且还当众立誓,今生只娶太傅府盛旖滟小姐一个女子为妻,海枯石烂,情深不悔!
这简直是几重震撼啊!太叫人难以置信了!相信今日之事,不出一日便会以野草春风过的速度迅速蔓延至八国,不想他们竟有幸见证了这一幕。更不想他们中紫国原本受尽世人耻笑的结巴美人被抛弃后竟会有如此后福,非但口吃好了,人通透了,还得了邪医谷主的倾慕,这可真是要羡煞天下女子了。
此刻无人怀疑凤帝修的话,他们不曾怀疑凤帝修的身份,邪医谷的能耐在,谁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冒出邪医谷谷主?他们更不曾怀疑凤帝修的誓言,邪医谷主何等身份,说出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他不可能自砸声誉,更不可能罔顾邪医谷上下三百余年的名声。
正如盛旖滟方才所说,男子三妻四妾即便是正常,可男儿立世便该一诺千金,既承诺了此生只迎娶一个女子,便该遵守诺言,这么看这邪医谷谷主是真的就打算穷其一生只要盛小姐这一个女人了?
这简直就是奇谈中的奇谈嘛,难怪人说邪医谷主性情不定,喜怒无常,更兼脾气古怪,这也太古怪了些。
不过在场的女子们此刻却无不羡慕地瞧向了旖滟,邪医谷主身份何其尊崇,世人何等敬畏,十八岁便稳坐谷主之位,其能耐又是何等超群,这些且先不提,眼前男子一袭红衣,风流天成,又是这样的深情无悔,这种男子竟敢肯为盛小姐冒天下之大不韪,逆天下规矩,甘愿被天下人取笑,也立誓弱受三千只取一瓢。
这实在太叫人羡慕和妒忌了,当真是盛小姐以前活的辛苦,苍天才这样弥补于她吗?倘若是这样,她们也宁愿幼年丧母,也宁愿不被父亲所喜,也宁愿被姐妹欺辱,被未婚夫抛弃,被世人讥讽,结巴十余载,只为这一刻的幸福就都甘愿!
这般想着,谁还记得方才林泽讥讽旖滟的那些话,纷纷用艳羡的目光盯着旖滟,也都想看看面对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男儿的深情告白,她会作何反应,定是感动非常,也以身相许的吧。
旖滟自然感受到了众人射过来的目光,可她此刻早已心如止水,连方才初闻凤帝修惊天之言的那份恍惚都消散尽了,被众人注视着,她只舒缓迈步上前,在依瑶身前停步,道:“醉仙楼是有规矩的,姑娘们出了楼,便不能再回楼中,我无法帮依瑶姑娘求情,也没那个能耐,只是我却欣赏姑娘的刚烈不屈,旖滟不才,虽不能帮姑娘重回醉仙楼,可却愿意和姑娘义结金兰,不知依瑶姑娘意下如何?”
依瑶显然没想到旖滟会有此提议,登时大愣,众人也没想到旖滟会是这等反应,明明方才是邪医谷主向盛小姐表心意的,怎么转眼又成了盛小姐要和依瑶姑娘义结金兰呢。
不过这盛小姐也是古怪,一般的大家闺秀怎会看得上风尘女子?她们自恃清高,最不屑风尘女子的卑贱,这依瑶姑娘再得盛名,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又怎能和盛小姐结为姐妹?盛小姐这也太出乎所料,行事也太洒脱不羁了。
凤帝修见自己一番深情告白,可旖滟竟忽视了个彻底,且她现在根本就是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登时便气恼地抿了唇,只是她既不愿接受,他便给她时间,此事也不是逼迫便能有效的,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只是没有想到想他有朝一日也会为个女子如此费心神伤,最后还不得人家待见。
不过,这种迁就人的感觉,似乎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以忍受,相反好似这种情感还会上瘾,有一个人要你迁就着,退让着,是否也是一种快乐?
凤帝修想着,抿成锋锐弧度的唇线不觉又挑了起来,阳光一晃,俊美绝伦。
050 激情一吻
显然,旖滟这次又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一见她竟然要和依瑶义结金兰,众人暂时都丢开了方才凤帝修深情告白一事,全部瞧向了依瑶。
依瑶闻言,一愣之后忙福了福身,道:“承蒙盛小姐高看,可依瑶非不知好歹,不明高下的人,盛小姐今日替依瑶鸣冤,依瑶更不能以怨报德,残破之身,本已名声有损,不敢和盛小姐结下金兰之约,牵累盛小姐清誉。依瑶愿意为婢,伺候盛小姐,还望盛小姐允了依瑶。”
依瑶言罢便跪了下来,旖滟忙上前一步亲自去扶她,却也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装晕!”
几乎她声音刚落,依瑶便身子一软倒在了蓝影的臂弯里,旖滟忙惊呼一声,“依瑶?!快,快将她抬上马车。”
蓝影和紫儿迅速抬起依瑶来,盛府马车原就侯在酒楼门前,依瑶被抬进车中,旖滟也跟着上去,凤帝修扬了下眉,道:“滟滟等等我啊,这人既已是滟滟的婢女,我给她瞧瞧把把脉便是,何需如此着急。”
说着人影一闪,他也跟着入了马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马车便滚滚而去。待留下的一串烟尘都消散不见,众人才算反应过来,方才邪医的一番誓言怎么盛小姐没给个回应就这么走了呢,这叫怎么一回事啊!
剧终人散,众人才再度将目光转到了被凤帝修打飞出去,此刻还躺在尘埃中的林泽身上。曾被依瑶拒绝过的礼部侍郎赵府公子瞧着林泽坐在那里狼狈地靠着树干,分明受伤不轻,登时便嘿嘿一笑凑了上去,笑吟吟地蹲在了林泽身前,忽而扬手左右开弓对着林泽那张清俊的脸便是啪啪的两下。
他这两下力道不轻,林泽白皙的面颊登时涨红起来,嘴角开裂流出血来,他怒目瞪着赵公子,咬牙道:“我乃堂堂探花郎,御笔亲点,前途似锦,你竟敢当众动手打我,我……”
他话没说完,那赵公子站起身来,抬脚冲着他的胸口便是几脚,直将林泽踹翻过去,他才蹴了一口痰,讥笑道:“堂堂探花郎?前途似锦?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盛小姐今儿定了你的罪,不肖一日你林泽有才无德的名声便会传遍全轩辕城,明儿弹劾你的奏章将会堆满龙案,邪医谷主骂你畜生,你以为皇上会坐视一只畜生占着我中紫国探花郎的名头?我呸!老子今儿就打死你,那也是为民除害!”
他说着又是一阵拳脚齐下,众围观之人哄笑谩骂,却无一人上前阻止帮忙,人人都知道林泽这辈子是完了!谁叫他运道不好,偏偏叫宋依瑶寻到了盛旖滟这座靠山呢,谁叫他骂谁不行,非要去骂邪医谷主狄休倾慕的女人呢。
众人瞧林泽挨了几下打便再无兴致多瞧,纷纷议论着方才之事,哄然而散,无人注意到醉仙楼北面的街头也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车窗正对这边,轻纱低垂,其后正透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来,只是此刻那张精美绝伦的面庞上却满是不置信和失魂落魄。
这张芙蓉面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随着夜倾前来中紫国的天香公主。她此刻一双美眸仍旧紧紧盯着方才盛府马车离去的方向,下唇已被咬破,渗出血色来,那一线红却成为苍白面颊上的唯一颜色。
婢女跪坐在其身旁,瞧见她的十个指甲都扎进了掌心中去,吓得面色苍白,忙劝道:“公主且莫多想,邪医谷主自从出师,不知多少王侯公卿求他治病,便连南沙皇帝病重以三座城池为酬金,他都不曾亲自出手医治,还有这中紫国的隆帝,太子亲自求医也只得一张药方罢了,可是公主却得谷主半月亲自照料,公主可是谷主出师后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自医治的人。谷主说了,公主有心疾最忌动情动性,定是因此,谷主才会做出方才那些事来,他都是为了叫公主弃情,是为公主用心良苦啊。”
天香公主闻言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她瞧向婢女,不确定地问道:“是这样吗?”
婢女忙道:“自然如此,那盛旖滟不过是个弃妇,连中紫国的翼王都不要的女人,听说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废物,她长的更不及公主万一,谷主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而且她只是小小太傅府的女儿,听说早先受姐妹欺负,浑身都是伤疤,在家中极不得宠,连下人都不如,这样卑微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怎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公主便放心吧,如今公主刚到中紫,谷主就也在中紫国出现,这还不能说明谷主对公主之心吗?”
天香公主高萤雪闻言想着方才醉仙楼前旖滟红衣绝艳的模样,还有她和凤帝修璧人般站在一起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眸中色彩沉沉一掠,闭上眼睛,未再多言。
而此刻街尾的茶楼,一个灰色的身影跪在阴影中,正用平板无起伏的声音向夜倾回禀着调查来的讯息。
“盛小姐将皇后气得晕厥了过去便回到了盛府,之后君卿睿怒气腾腾到了盛家,但是他却并未见到盛小姐,当夜盛小姐并不在府中,她去了哪里属下暂时未曾弄明。今日楚青依到盛府请盛小姐来醉仙楼,出府期间,盛小姐曾帮盛月欣前往千安王府。属下已经查明,盛月欣到了千安王府便哭着喊着控诉了盛小姐,还非闹着要沈老太君为她做主,沈老太君原便病着,被她吵闹,又见她满口无齿,急怒攻心,原本刚醒来却又吐血晕厥了过去,沈家已迁怒盛月欣。如今沈家正满京城地请大夫。”
灰衣人言罢,夜倾手指抚过拇指上血玉扳指,道:“盛府以前的事可曾查明。”
灰衣人下意识地将头又垂了下,这才再度答道:“回王爷,盛二小姐一岁丧母,其后盛府内宅便由沈华娥掌控,盛小姐一直在沈华娥的眼皮下讨生活,自幼便受尽欺凌,性情懦弱胆怯,遇事只会啼哭,身上也确实遍布各种伤痕,八年前,盛月红害死了盛小姐亲如姐妹的丫鬟蓝儿,盛小姐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锋芒来,只一味忍受,且因其结巴,自卑怯弱,琴棋书画即便随西席学习,也皆一窍不通,故而是中紫国出名的结巴草包美人,据属下查,并未发现任何盛小姐韬光养晦的迹象。”
灰衣人言罢,夜倾抚弄扳指的动作便又频繁了两分,那边站在窗前的白子清回过身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这盛旖滟倘若以前十四年都在韬光养晦,隐瞒真实性情倒真叫人钦佩震惊了。不过却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性,毕竟那盛府的大夫人乃是千安王府的嫡女,她若是小打小闹,很可能打不倒沈华娥,反失了小命。只有闹得天下人皆知,才能一击要害,利用世人施压借力彻底将沈华娥打倒,令千安王府也受声明所累不能公然帮助沈华娥。倘若真是因此,盛小姐十数年隐瞒真性情,等待大婚这日的万众聚目太傅府也不是没可能,可若是这样那这个女子的心机……王爷!”
白子清说着,神情已肃穆起来,连原本抚在下巴上的手都放了下来,沉稳的面上满是震动之色。
“不费吹灰之力便毁了一品将军府,令翼王君卿睿焦头烂额,气晕了皇后却能全身而退,收拾了沈家嫡女,杀了沈府世子的爱马,可却还能牵制住沈府不对其下杀手,眨眼间便毁了中紫探花郎,面对邪医谷主的情深不悔却不屑一顾,这样的女子你以为心机会有多深?这样的心机,想要韬光养晦十数年……呵呵,又有何难?”
夜倾停了下抚弄扳指的动作,可食指却深深压在了其上,俊美无俦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来,这使得他周身冰冷的气息稍动,便像千年冰湖,寒气萦绕,突然风吹雾散,露出了深寒的冰面,一瞬华彩。
白子清知晓,每次摄政王抚弄扳指,便是遇到了费神之事,在凝神静思,而他沉按那扳指不动,便说明遇到之事值得费神,他跟随摄政王十数年,也不过见此情景两次,却不想今日摄政王竟会因一个女子而百思不解,郑重至此。
他细想摄政王的话,也确实一针见血,事实果是如此,不由双拳握起,惊呼一声,“这个女子心机太深,太是可怕了!”
夜倾闻言却未语,只是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眸,沉声道:“五日后隆帝设的洗尘宴,本王允了,届时本王会携天香公主一同前往。”
王爷这次带天香公主来中紫国,隆帝不敢怠慢,早便令人来请,说是在宫中设洗尘宴,为王爷和公主接风洗尘,可王爷原本并未允,没想到如今秘密到了轩辕城,竟会因为盛旖滟而改变主意,王爷这是要会会那盛旖滟吗?
王爷的主意一旦定下,不会更改,这个女子竟有本事令王爷为其改变主意,当真令他难以置信。白子清想着,忙躬身应了。
那边,马车已经回到了盛府。府门前正一片喧嚣,待马车在府门停下,紫儿已率先撩开了车帘,探头往外看去,只见府门前正停靠着数辆马车,马车上安置着不少珍奇古玩,大件家具,并锦衣华被等物,还有一群奴才正在卸车。
紫儿一诧,实在搞不明白这是在闹什么,倒是那边车旁一个盛府的小丫头匆忙躬身碎步跑了过来,盈盈地福了个身,便脆生生地道:“二小姐回来了,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紫儿显然还不适应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愣了一下,这才冲那小丫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小丫头一笑,方回道:“紫儿姐姐还不知道呢,这些珍贵物件和家什都是翼王府送过来给二小姐的,奴婢们正将东西卸车给二小姐送回院子里去。”
她言罢,已有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过来,冲着马车施了一礼,道:“小人是翼王府的管事,奉王爷之命来给二小姐送物件,这些东西都是宫中内造之物,有九节錾云龙纹八棱赤金蓝宝暖熏炉,羊脂美玉汝窑花囊,雕花绘彩花鸟雕刻血玉笔筒;饮兰居士手绘《墨兰》画卷,南海山翁亲绘渔翁垂钓图,如云纱一匹,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两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四条……”
翼王府的管事嘴皮子极为利索,片刻功夫便滚瓜倒豆子的说了一串。